薄冰【二】

精壮的细腰已经结出汗雨，浸透了他的运动衫，额头的汗珠更是缓缓流进领子里。武大靖放下杠铃，打开保温杯的盖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嗯，喝温水确实比较舒服。

陈德全呼～

陈德全刚刚跑完步，拧开瓶盖便喝起水来，

陈德全你也太狠了，大靖，再这么下去，我看你早晚破世界纪录儿。

武大靖是吗，

大靖拧紧杯盖，擦了擦汗，

武大靖我也觉得我迟早能破。

陈德全诶，你说的啊，我记着了。

武大靖等着吧你。

两人说罢，击掌见证。

韩天宇话说好像快一个月没跟雪球儿好好聊天儿了吧。

韩天宇拿着毛巾走过来随口问了句。

武大靖都忙着训练呢，而且他们这个新来的教练还挺厉害，

大靖站起来抻了抻四肢，

武大靖雪球儿说啊，跟着这个教练，学的东西还不老少呢。

韩天宇撇开嘴笑笑:

韩天宇可不厉害么，给人家花滑领导呛得一愣一愣的。

武大靖哈，

大靖也笑了一声，

武大靖我瞅着呛两下儿挺好，这花滑有时候儿确实欠点儿火候。

另两人不做评价，不过相视一眼，算是认同。

速滑有速滑的规矩，花滑有花滑的规矩，有些事儿，就算闹到天上，也可能不过是隔壁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那天晚上回去，银诉就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置身于薛敏所处的漩涡，又会有怎样一种选择。

思来想去，却觉得只有一个字——拼。

薛敏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解散！

薛敏一声令下，孩子们便各自散去。

银诉回到座位，拿了包刚想走，就听见薛敏叫住她。

银诉教练，您找我？

薛敏嗯，

薛敏点点头，

薛敏怎么样，来国家队这一个月，是不是感觉比之前辛苦很多？

银诉其实也还好……

银诉没想到薛教练会突然关照她，

银诉要想取得突破，总得下苦功夫嘛。

薛敏能看出你是个好孩子，不过你毕竟是这一批里最小的，有些事容易想不明白，我不能不多问问你。

她回过头，看着她的眼睛，

薛敏我看，你跟速滑队的那个武大靖，关系很好，是吗？

银诉微微张了张嘴，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薛教练居然看出来了吗？这一个月也没……

薛敏我吃过的盐可比你们吃过的米还多，你以为你们平常打招呼的那个样子，我会瞧不出？

！！

薛教练啥时候看见他俩打招呼的！？

银诉我……

银诉窘得脸红，

银诉我们……

薛敏行了，也用不着吞吞吐吐的，我又不吃人。

薛敏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青春大好、血气方刚，在队里找到属意的人是件很正常的事。只要不耽误训练，不做出格的事儿，我一般也不会反对。

薛敏不过，你们的年龄差距在那里，又是在不同的领域，凡事要多考虑考虑，包容彼此，才能走得更久。

银诉嗯，我知道的，教练。

银诉连连点头。

薛敏当然，要是有什么事拿不准，也可以来找我问，其他前辈也行，毕竟你这种年纪的小姑娘上当受骗的太多了。

银诉哦……啊？

武大靖阿嚏！

武大靖背着包在路边等着银诉，不料重重打了个喷嚏。

嗯，指不定又是韩天宇那小子念叨他什么呢。(韩天宇:？？？？)

银诉大靖哥！

武大靖雪球儿，出来啦？

他迎上一路小跑来的小姑娘，

银诉嗯。

武大靖咋样，最近累不累？

银诉摇头:

银诉我还好，训练嘛，就是这样的。你也要注意注意你的腰和腿，药膏别忘了搽。

武大靖放心吧，我这年过半百的腰和腿可多亏了你的好药了。

大靖和银诉笑了笑，继续漫无目的地逛着。

银诉大靖哥，我昨天给你发消息，说了薛教练的事儿，你觉得，你是咋想的？

武大靖嗯……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

武大靖雪球儿，你应该知道，其实赛场上有特别多事儿，都挺遗憾的。你看看韩佳良，要不是挨了一刀……

当年，武大靖亲眼看到韩佳良的队服颜色变深，他捂着伤处，低着头，让人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可想也知道，他的心应该比伤还要痛千百倍。

武大靖那会儿看着是挺害怕的，你说这种事儿搁谁不得哆嗦两下儿？可是啊——

武大靖后来想想脚上这双冰鞋，想想前边儿后边儿那些队友，怕个屁。干它就完了，等登上领奖台，唱国歌儿的时候，啥都值了。

她听着身边人的心声，看着街道绿化带的花儿凋谢一地，觉得这天气又暖和了不少。

银诉是啊，就是因为这样。

武大靖雪球儿，

他突然郑重起来，停下脚步，

武大靖你之前说，想让我给你一个奖励。你也知道，我这脑子吧，除了滑冰想不出别的来了。

武大靖但是，我能答应你，只要我还能滑动，我就肯定会在国家队陪着你。

银诉望着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鼻子莫名有点儿发酸:

银诉那我要是比你早离开呢？

武大靖那我也陪你。你要是还没成年，等我回去找你；你要是成年了，我就……

银诉你就怎么着？

武大靖我……

他磕磕巴巴的，

武大靖反正，后半辈子我都陪你一起。

银诉噗……

银诉又感动又好笑，

银诉你怎么知道我会等你啊？

武大靖啊？你不会吗……

她难得地看见武大靖神情中的慌乱，再不忍心同他玩笑，于是，也郑重道:

银诉我不会让你等，因为我也是，我也会一直滑，滑到我滑不动为止。

银诉谢谢你，大靖哥，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奖励。

对面的大男孩终于舒展眉头，咧开嘴直笑。

肩并肩的感觉，真好。

武大靖诶，对了，

他忽然想起来，

武大靖我给你的那些东西吃了没？

银诉啊……

银诉挠了挠脸，

银诉吃了。

武大靖那就行，曲春雨说这些东西时不时就得吃点儿，这样儿你生理期的时候就不至于那么难受了。

银诉嗯……

银诉想到当天武大靖给她提了那一大堆，整得她脸红又无措，还好当天身边没人，虽然大梦知道后调侃了她一个小时……

武大靖放心，我拜托春雨了，下回让她带你找专门儿调这个的，小女孩儿嘛，这方面就得注点儿意。

银诉那……那就谢谢春雨姐啦。

大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武大靖乖。

她暗自哼了一声，不想去看他。

薛教练说得真没错，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就是这样一步步受了他的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