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

暗魔无视一路上各种各样的目光在联盟里闲逛。根据这次苏醒后与星冕的交谈和“上一世”的记忆他在硕大的联盟里找到了那个地下室的所在地。那五个超人的雕像矗立在联盟的正中心，神圣、庄严、高贵而诱人崇拜——温柔耀眼的阳光打在雕像上让祂们变得锋利，鲜明立体的层次感让他感觉他们回来了。

他缓缓闭上眼，不断深呼吸，轻柔的爱抚、友善的笑容和深沉的爱恋涌现在脑海——他们是他的友人、他的敌人、他的故人——那是一段幸福的记忆，被他埋藏在内心深处。

暗魔（冷笑）呵……

他猛然睁眼，之前的轻柔消失不见，又变回了魔王独有的冷酷。

暗魔（喃喃）星之域……（咂嘴）还真是会取名字……

他又走向一个寂静的地方，曾经的他——核心超人的雕像静静地伸出手——星之域的钥匙就挂在祂的手上，他想到自己吸收暗之力的那段日子，一脸轻蔑地将它取下。

他耸耸肩，对这里不再有任何留恋，毫不犹豫地进入地下室。

与地上的光鲜亮丽截然相反，地下除了沙块和尘土外什么也没有，像极了传说中的死寂之地。他慢慢地往前走，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室里传来阵阵回声，清脆无比。他停了下来，握着钥匙的手微微颤抖——他在害怕。作为宇宙邪神他不惧怕死亡，不惧怕恶意，更不惧怕失败——他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在兴奋狂热的欢呼声中面临终焉，幻想过代表正义的利剑刺穿自己的胸膛，幻想过自己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尸骨无存而成为他人的垫脚石和笑柄。

当然，这些都没发生，他在巨大的欣喜中失望，他经历了完美又暴烈的新生，经历了绝望又凄美的消亡，现在又经历了孤寂又痛苦的重生——他观察着宇宙的点点滴滴，祂们成为了他的记忆，邪恶之眼依然注视着世间。

按道理没什么能让他惧怕，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情感了，这微小的波动却如惊涛骇浪席卷他的内心，他仿佛在经受比酷刑更恐怖的折磨。

他在门前徘徊良久，他从没这么犹豫过。

暗魔（这一定是爱心超人的‘杰作’……）

思来想去，也只有爱心泛滥的长姐能想出这个无聊的、游戏的、虚假的流程——他敢保证她那残存的可怜能量无法支撑完美的故事构写。但这比任何未知都更恐怖——

暗魔（……难道这就是公平的宇宙？）

暗魔（最恐怖的罪行搭配最恐怖的惩罚？）

他冷哼一声，他实在想不到比在烈焰焚烧中撕碎自己灵魂更痛苦残酷恐怖的惩罚了——他又很期待，差点把整个宇宙拉入暗面的所谓罪行能配上什么惩罚。

他又想起了数万年前自己的事迹——摧毁国家武力、毁灭星球以改变宇宙版图——最终成为历史书和神学书中邪恶的化身，成为让所有智慧生物胆寒的烙印，他把宇宙当玩具肆意揉捏，把祂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暗魔哼哼哼！有够风流的。

他现在已经百无聊赖，按道理他该无所畏惧。他啧了一声，对自己的儿女情长表示唾弃。

暗魔（管他那么多，没什么好怕的，而且……）

暗魔（叹气）我想找到真相。

白光喷涌而出，一切都被光线割裂切碎，恍惚间他想起了他见到暗之力时的情景。与暗之力的侵蚀不同的是，这里像是得到了新生——破败不堪的墙面和尘土飞扬的土地变成了碧蓝如洗的天空和生机勃勃的草原，死寂之地仿若重生。

暗魔（颤抖）这里是……

爱心超人（愣住）……核心？

两人彼此对视，数万年的时光在彼此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穿梭倒流，最后化为无尽的沉默。暗魔以为自己的情绪会很激动，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很平静，就像早已预料一般，仿佛自己是记录者而不是局内人。

暗魔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爱心超人（摇头低喃）不知道。或许有几万年了吧。这漫长的岁月里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我想……

核心超人（嘶吼）够了！

暗魔不知何时褪去了暗之力变回核心超人，当然仅仅只是外表变化而已。爱心超人把曾经的伙伴深深地刻印在泪水打转的眼里，心如刀绞。

核心超人（情绪相当激动）这些都是假的！！假的！！！（情绪稍微平复）你我心知肚明，这无聊的游戏也就骗骗小孩子，还能骗得了那些大人，更骗不了我们当局者！（深呼吸，平稳情绪）是你的爱心太泛滥了吗？泛滥到宁可在谎言里重蹈覆辙？

爱心超人（叹气）不……你明白的，一方面是我能量已经不够，另一方面……

爱心超人（哽咽）那些和你争斗的经历……我已经……不想再回忆了……

核心超人（震惊）什……

爱心超人（哭泣）对不起……我明明可以阻止你……我们不该让身为人类的你承受这么大的代价……

核心超人……我从来没恨过你们。

爱心超人唉？！

核心超人我不恨任何人……（移开目光）我注定在黑暗中堕落，成为邪恶的化身——成为暗魔是我的宿命，吸收暗之力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不怪你们，真的。（微笑）这只是让刑期变得更长罢了。

爱心超人震惊在原地，泣不成声。核心超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继续说下去。

核心超人我在依恋中等待我的死期，本来我一点也不害怕，我无所谓……但是和你们相处的日日夜夜让我不舍，明知道这段日子会变成最冷酷无情的把我刺得遍体鳞伤的利剑……（深深地叹气）我还是舍不得离开。我真是……自私透了。

核心超人因为在你们身上能得到爱……我从来没这么依恋过人呐……哈哈哈……

爱心超人的内心被绝望填满了。正如忠心超人曾说，他这个大哥当的很失败。再多光荣的战绩也无法淡化失去伙伴的殇。守护和平？可笑。他们连同伴都守护不了。最后刀剑相向，两败俱伤。彼此的争斗从一开始就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

爱心超人（痛苦）呃……

核心超人（震惊）嗯？！这是……能量消失的前兆？！

爱心超人（虚弱地笑）核心……看来我要走了呢。

核心超人（惊慌）不……别，别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跟没事人一样。他宁愿被剥皮抽骨，被万箭穿心，被曝尸荒野，成为臭名昭著的、任人唾弃的恶魔——他们明明跟他有直接冲突、根本对立，为什么还要对他带有仁慈和宽恕？

那是被凌迟万刃的感觉，层次感分明的割裂感和分离感让他恍惚到感觉自己不在这个位面，就像高位面看低位面一样。

他的心正在遭受世界上最恐怖的刑罚——爱。

核心超人（呵，这就是惩罚吗……不错，比火烧掏心难受多了……）

爱心超人（微笑）核心……你永远都是我们的伙伴……我只是希望你能解脱……

核心超人（语无伦次）不，别走……我，我有力量……我有星之力！我可以救你……我不想你走……

爱心超人（温柔地微笑，摇头）核心，我的能源核能量已经要消耗殆尽，星之力也无力回天，更何况，你需要祂。

核心超人（痛苦）不……我早就不想活了……你们这些骗子……自私鬼……比我还糟糕……

爱心超人（温柔的带有歉意的语气）是我们没能保护你……我们早就知道了……核心，你已经很棒了，你是个有天赋还要强的孩子啊……

跨越数万年，那句迟来的无用的话语还是被彼此接收，核心超人双目无神，不停地摇头。

爱心超人嘿，我觉得你很温柔，忠心觉得你很勇敢，真心觉得你很冷静，耐心觉得你重大局，信心觉得你很开朗——真的……

核心超人（冷笑）呵，我只是个偏执狂，我已经无法实现我的愿望了——

爱心超人那不是你的愿望，核心超人，你被暗之力蛊惑了！

核心超人我没有！那就是我原本的愿望！我追求力量就是为了被爱！只要我强大了，他们就会爱我……谁会喜欢拖后腿的弱者……

爱心超人（叹息）核心，你不弱啊……

两人的气氛凝滞到冰点，核心超人抱歉地看了爱心超人一眼，哀伤的语调不断撕扯两人的心。

核心超人（温柔而悲伤）爱心，暗之力的核心力量不是恶意，而是纯粹强烈的欲望——无法救赎的绝望。

核心超人我被光明和正确的选择撕扯成碎片，堕进污秽的深渊。我至始至终就是个错误……

爱心超人（抱住核心）你不是……你是核心超人，一直都是。

两人紧紧相拥，过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核心超人注意到爱心超人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弱，她要消失了——没有人陪自己了。

爱心超人核心，接下来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爱心超人……我们永远爱你。

核心超人我能最后抱你一次吗？

爱心超人（点头）

核心超人温柔地、紧紧地抱住了他最后一个伙伴——尽管她和他一样是意识和能量的集合。他将爱心超人逐渐破碎的情景尽收眼底，那博爱的粉色宝石里倒映着紫罗兰痛苦的模样。

爱心超人的身影渐渐透明，温暖的光芒轻柔而残忍地爱抚核心超人，在淡淡的光辉中他亲眼目睹爱心超人身形破碎、意识消散的过程，她留下了在世时最后的笑容——纯粹而耀眼的太阳和温和而灿烂的星辰——她把祂送给了核心超人，那是她消散之际留给世界和核心超人最后的礼物。

随着爱心超人的消逝，美好的一切瞬间溃散，重新回到了死寂。回忆、幸福？都是假象。核心超人跪趴在地上，他不管生硬的地面、飞扬的尘土和难闻的空气——这些都无所谓。他想哭。

核心超人不……哭是件很丢脸的事……（哽咽）但是，这种鬼地方……

晶莹的眼泪从白皙的脸上滑落，像洁白的羽毛落在肮脏的淤泥中。他浑身颤抖，止不住地呜咽，倔强的抵抗终于决堤，哭泣在空旷的地带里带来阵阵清脆悠扬的回声。

核心超人（哭泣）呃……

核心超人被留下的……是我啊……

核心超人我累了……

核心超人浮在半空，黑暗物质汹涌迸发，将他困死在中心——这曾经令他害怕而厌恶的东西现在成了他唯一的温暖和庇佑。

暗之力（邪恶）你为什么要为无聊的回忆和无用的真相而痛苦呢？（温柔）这种东西只会阻碍你——你应该向前看，我的宝贝。

暗之力（低语）染指一切光明。你心心念念的光明。把祂们同化。你做得到的，宝贝。

邪恶优雅魅惑的男人在黑暗力量中重现，恶意把他的痛苦冲淡不少，老实说恶意能挑起他的欲望，能引发他的痛苦，也能安抚他的痛苦，说白了就是双刃剑。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复活时能源核能量传进体内的情景，止住了泪水。

暗魔呵……哈哈哈哈哈！！！

暗魔（激动地抱紧自己）我们已经永远在一起了……

复杂的思绪和疯狂的笑声被阵阵传来的有力脚步声打断，他不用想就知道那是星冕。

星冕暗魔，我知道你在那。

暗魔哦？指挥官先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星冕你哭了？

暗魔愣在原地，星冕敏锐地觉察到了所有——经过他和联盟的大量调查，暗魔虽然强大而冷酷无情，但情感一旦触发就非常明显且好用心理战对付。

星冕暗魔……（叹气）你可以承担一切罪行，也可以忍受一切谩骂，还可以接受一切折磨——为什么你不可以承认你在哭？

暗魔（冷酷）哼……少来同情我。

星冕听到的回答在他预料之中，他无奈地笑，缓缓踱步上前。

暗魔（眼神危险）嗯？（暧昧地笑）哼。

星冕我会……（被扑倒）呃！

强大的压迫感猛烈地冲击星冕全身。他终于意识到了陷阱和他的大意——暗魔作为数万年邪神兼前宇宙主宰不会不明白他们的心思，以及——

他作为光明的象征，不该离黑暗太近。

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物质在他身上游走，酥麻粘腻的感觉让他喘息不已。

星冕暗魔……停下……

暗魔（戏谑）哦？我给过你机会，你既然自投罗网，就别想跑了。

正义感十足的指挥官就这样落入了邪恶魔王的魔爪中被肆意玩弄和占有，抑制不住的快感和难耐的喘息充斥着这片空旷死寂的邪神的游乐场。

一想到平时大义凛然又沉稳睿智的指挥官任由自己摆布，邪恶的征服欲被满足，暗魔就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感——就像践踏宇宙那样。

暗魔（愉悦而傲慢）我喜欢折断带刺的花。喜欢染指光明。当然，我更喜欢把所谓的英雄拉下神坛。

星冕（喘息）呃……哈……

暗魔（危险低沉）呐，指挥官先生，你跑不掉了。永远留在我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