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三

还不容易把灿灿这孩子的眼睛处理完毕，月亮已经爬上了山岗，月光明净，向大地洒下洁白，藻荇斑驳，最是牵起思念之情，久久未能入眠。

她虽为老师，但碍于条件，不得不跟几个学生一起挤在一件屋子里睡——白天这小平房就是学校，夜晚就是他们的避风港安乐乡。几个孩子和她除了在场的彼此都了无牵挂。似乎早早就宣布了与世隔绝。但说到底孩子们都是向往外边的世界的，大城市里的灯红酒绿，霓彩璀璨，最是撩人心向往之。

这天夜里，不知怎的，她想起了那个人。

那人是她的闺蜜，两人高中相识，大学分开四年，期间从未断过联系，毕业后边相聚一地，一起规划人生蓝图。

她们的心中都有一个教师们，相约大山支教，奉献自己余下的青春年华。

不想天公弄人，那人先自己而去了。

无声无响地去的，被发现的时候还是她要去找她一起前往大山。打开那人屋门的那一刻，她安详地躺在面前的地板的正中央，笑得甜甜的，好像临走前嘴里先舔了一块糖。

怎么就这么突然走了，那之前的约定不都不算数了吗？

蒋茹娟又是气愤又是伤心，她不明白，按理来说既然是闺蜜为什么连自己闺蜜为什么要寻思都不知道那还算得了什么？

那天她仔细翻找了记录她们回忆的一切事物，衣物，相片，书信，都找不到一点有关这场噩耗的蛛丝马迹。

最终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了，只有她一个人去了大山。

大山里，她发现纯元跟她的性格极其相似，有好几次（若不是听声音看身形）睡眼朦胧之中都差点把纯元当成那人了。只能说机缘弄巧，纯元怕是上帝派来安慰她这脆弱敏感的心脏吧。

纯元老师，您还没睡吗？

正想着，纯元那孩子蹲到自己面前，蒋茹娟惊诧地看着他。

蒋茹娟你怎么不去睡觉？

纯元老师是有什么烦心事了吗？

纯元不妨说给我听听？

纯元老师不睡的话，我却去睡了于心不安。

纯元莫非老师是被我们气到睡不着觉的？实在抱歉。

蒋茹娟赶紧说。

蒋茹娟哦！不是不是，老师是想起以前的一个朋友了。

蒋茹娟我们约好一起来大山的，但那人最终还是没能来……

看到老师眼底逐渐失去了光彩，纯元安慰她道。

纯元老师，如果那人能来大山的话，也一定不希望看到您因为她睡不好觉吧？

蒋茹娟你说的也是。

蒋茹娟过来。

蒋茹娟为她挪了点位置，示意他睡在自己身旁。

纯元动作轻缓，尽量不吵醒正在熟睡当中的伙伴。

蒋茹娟抱着他，内心似乎得到了一种满足，似乎眼下抱着的就是她的好闺蜜——那没心肝的，什么也不说就走了，也不常来梦里看看自己，说说当年是怎么回事。

纯元老师，快睡吧。

纯元转过身来，手安放在老师的眼皮上。

蒋茹娟好。

窗外池蛙叫黄梅，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