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破碎的身体，残缺的心

锁链在地上拖动传出刺耳的摩擦声，沉重的脚步落在地面上走一步印一处暗红，衣物料子极好却在后背上有两道叉样的疤痕，身上也沾满了血污，应该是伤口又崩裂开了吧。宽大的衣裳遮不住瘦弱的身躯，几日未梳洗，温顺的长发也纠缠到了一起，巴掌大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嘴角微肿流着血，苍白干裂的唇瓣应是几日未喝水。

　　慢慢腾腾地走了许久，久到双腿虚脱到将要倒地，终是到了指定地点。身后将他拖来的壮汉毫不留情的向她的腿窝踢了一脚，毫无防备之下，腿一软便跪到了地上。她低垂着头看不到座上人的脸，只看到落下的衣角，瞧起来倒是很贵的布料。座上人挥挥手，站在她身后的壮汉便退了下去。

　　她依旧跪在地上，不做任何动作，如已死之人一般。座上之人轻声笑道，“几日不见，你倒是更颓废了些。说，脸上的伤是谁打的，我给你的药为何没用？”声音有些冷，妓奴猛地抬头，果不其然，是那个蒙面的爷，“您给的药太过金贵，奴没有保护好。”

　　“被人抢了？还打了你。你倒也是懦弱，就如此放任人家欺负？”

　　一只白皙的手伸到了她面前，手心是一张契，卖的是她的人，签字画押过的。“我说过会带你出去，怎么，信不过我？”他的语气当中带点嘲讽，又带点骄傲。“你很贵……”语气又有些委屈巴巴，像是在邀功一样，又像是在要求补偿。

“救命之恩，你应当拿什么来报？”他拿出袖中的钥匙，插进她手上锁链的那个生锈的锁口，“咔嚓”一声，那个自她沦为了妓奴便禁锢了她的锁链哗啦掉到了地上。白皙的手腕便显露了出来，手腕上有一个通红的印记，是那日他为她印下的。或长或短，或深或浅的疤痕便露了出来，脚腕上也不例外。甚至因为常年被锁，骨关节要比一般人细很多，也更加的清瘦。

　　“你叫什么名字？”座上之人问道，她呆愣了一下，“我……我还没有名字。”

　　“哦，让我想想啊，”他透过地牢的窗向外看去，此时已是夜深，窗子小小的只能看到夜空，繁星一闪一闪的，无边的黑幕使人心思恍惚。“时再呙，你以后就叫时再呙。”

　　阿呙……

　　他回头看去，身后的时再呙还看着手上之前刻上的烙印愣神，“南柯，我的名字。”

　　南柯一梦，空欢喜。

　　――――――

　　那浸了血的白衣如同从皮肤上撕下一样，可能由于与血肉粘在一起，撕下时还会引起几声压抑的喘息。腿去了血衣的皮肤青紫交串，更有数不清的大小伤口布满，有的甚至还在向外渗血。长期营养不良，导致骨骼极其瘦小，尤其是手腕脚腕，长期被捆住，腕边的皮肤溃伤严重。

　　轻轻抬脚，失去了沉重的锁链的限制，走路还不太习惯，迈足进入旁边的浴桶，温热的感觉由足传到全身，猛地打了个寒颤，浓郁的药味拨动着神经，分明是极苦的味道，她却仿若没有闻到般，甚至连眉都没皱一下，眨眼间便整个人窝到了浴桶里。浴桶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普遍用的大小，现在容下她后愈显格格不入，小小的一团缩起来，水恰好到脖子，略有些令人呼吸不畅。升腾的热气熏的眼底湿湿的似是有泪一般，占了半边脸的巴掌印红赤赤的惹人眼。

　　药水渗入伤口的感觉并不好受，时再呙那本就失血过多的脸，如今更是白的瘆人，双唇一丝血色也没有，若不是那双眸还在眨，此时早已堪比已死之人。

　　或许是痛极了，雪白的牙咬上了下唇，时间长了那唇便染上了一抹猩红，竟是已被咬破。本以为痛一会儿就不会再痛了，却没想到药效是由肌肤渗入经脉，额间也有了些水滴，不知是水汽凝成还是流出的冷汗。

　　紧闭的房门不知被谁推开，忽然刮进的冷风吹灭了昏黄的烛火。南柯将房门关紧走到浴桶旁。时再呙见他走近又向桶壁缩了缩，身上的鞭伤却不小心碰到了桶壁，倒吸了一口气，仿佛空气都冷了下来。她常年待在黑暗的地下囚室，所以即便是在黑暗中视力也极好，但越是看得清楚就越是尴尬。

　　深棕色的药液遮住了她娇小的身体，倒也看不到什么，南柯将被吹灭的那烛重新点上，火烛晃来晃去，映在他的脸上倒更显出露出的那半张脸的精致与白皙。

　　南柯低头望入一双幽蓝色的眸子，墨色中带的那一泓蓝色，明亮却又有些仿佛看便了世间百态的颓废。水汽使眼中带着些雾气，颇有些无辜的感觉。南柯骨节分明的手不禁抚上她唇上那一抹血色，“痛了就说出来，不用忍着。”一句话如魔音绕耳，她仿佛被蛊惑了般点了点头。

　　他退至屏风后，待她出浴。

小巧的足从浴桶里迈出，深褐色的药液顺着腿部滑下转瞬便消失，腕上的红肿与青紫好像淡了些。赤足站在木质的地面上，身上残留的药液早已被吸收，未吸收的也已被自然风干。温顺的黑发披在身上，有几缕落在面前，恰好遮住了那一处巴掌印。

　　新衣上身，虽然不是极好的布料，但从心理上也要比楼里华贵的衣服强一些，因为楼里的衣服一但穿上，便意味着你又要去陪客了，倒不如这平常衣物来的舒坦。

看着她背上的鞭伤，南柯的眉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她可真是能忍。她的背上，除了南柯亲手打下的那两鞭以外，还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口，各式各样的工具留下的印记都落在那白嫩的皮肤上，刺人眼眸。

　　纯白如奶般的药膏抹在伤口上清清凉凉的，南柯冰凉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外翻的鞭伤上便能引起时再呙几下加重的呼吸。

　　将她抹不到的伤处抹好之后，南柯便留下药瓶走了出去。

　　白色瓷瓶握在手中还留着南柯的余温，时再呙抚摸着那个瓷瓶，忽然便红了眼睛，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温柔对她过。

　　这个身体已经破碎成了这个样子，那这颗心呢，是不是也已经千疮百孔了？

时亦陌女主叫时再呙（同“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