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蝶】chapter45（末苦）

没有人会知道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甚至有时候，人们会会知道自己明天究竟要怎样的生活、做怎样的选择。例如现在的艾薇尔·维克多丽雅。

祭司缓缓地将手从戒指盒上放下去，然后抓紧面前丑陋的人偶。

“小姐，您想好了？”

老妇人面对眼前这种情形，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多问什么。

“想好了，对不起，嬷嬷，我说过，在、我这个人太自私和虚荣了。”

“小姐，我曾经认为，爱比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更加宝贵。”

“那是假的，嬷嬷，现实和童话之间的分界线是再清晰不过的。”

“可是您并不是别无选择。”

“对不起。”

“........”

刹那间，戒指盒被无数的紫色粒子拆分，然后那些粒子来到了老妇人的手中，“嬷嬷，我记得您的小儿子.......这个戒指，麻烦您留给他吧，让他送给自己心爱的姑娘。”

老妇人摇了摇头，神情中尽是悲哀，“小姐啊小姐，您说，以后要是我过去了，我该怎么向大小姐交代，我难道要听她责怪我：‘嬷嬷，为什么要放任我最爱的妹妹成为这样一个毫无底线而又心狠手辣的人呢？’”说罢，她瞬移到了茶几旁，打算将戒指盒子放下。可是祭司握紧了她的手，不允许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去。

“嬷嬷，您很好，都是我的问题，不是您的问题.......只不过，一切都该到此为止了。”祭司柔声到，坚决地要求老人将盒子放进了物品栏之中。然后几个末影粒子飘散，祭司已经来到自己的书房，抽出宣纸，研好墨，将毛笔饱蘸漆黑的墨汁。

看来夏老师说的没错，练字，确实能让人快速冷静下来。横竖撇捺，一笔一划，一字一顿，直到纸张无法承受太过浓重的墨汁而被写破，直到毛笔开始变得逐渐干涸，有几根笔毛变得杂乱无章起来，就像是艾薇尔写的字.......有那么一瞬间，艾薇尔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写的东西贴在僵尸脑袋上，估计能吧他们给定住......直到过了好一会，字迹逐渐显性，艾薇尔也终于看清楚了，自己到底在写什么。

一晃千载春终逝，繁樱断枝不见血。

“祭司大人。”

溺尸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了大祭司身边，毕恭毕敬地往她的身后一站，神色并不分明。艾薇尔深吸一口气，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

“告诉你们老板，一切都要结束了。”

.......

玻璃花房已经许久没有人打理，四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黑色，黑色，黑色，让人看着有些毛骨悚然，喘不过气来。花枝枯萎，草叶凋零，一派的荒凉破败。艾薇尔知道，这就是自己狠心下来的最后结果。很好，这个世界的色彩，就这么和被她付之一炬的花草一样，从此永远消失在了她的双眼之中。

远处是半空中飘荡着的旗子，末影族的族徽骄傲地跃然旗上，像是一条小小的龙，当一阵风吹过，便快速地、猛烈地向着黑暗天空发起冲刺。紫颂花、末影龙纹、代表着权力的王冠相互纠缠在一起，骄傲地宣告着末地母亲已经被她亲爱的孩子们从亡灵军的铁蹄下拯救出来，回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家。

人们还没有从胜利的喜悦中脱离出来，就快速进入了新祭典开始前的激动与期盼。可是对此毫无感觉的，却是祭典的执行者艾薇尔。祭司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只属于末影族的旗帜，心里想着哪本书里写过，末影龙从来不靠强风飞起，她们能依靠的，明明只有她们自己的勇气啊。

还有啊，明明这里再荒凉不堪、再残破不堪，有点像一个微型的人间地狱，却还是有几只轻盈的紫蝶愿意落在祭司的手上，歪着脑袋，晃动着一对小小的触角，翅膀轻微颤抖，让人无端地想到会歪着脑袋可爱地笑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所以我说小蝴蝶，你为什么还愿意飞回来呢，明明我已经杀死了那么多只无辜的蝴蝶，我既不是樱花，也不是紫颂花，我只是一片蛛网，会让你命丧黄泉的猪笼草，你还来干什么呢？”

“很可笑，我们都骗过了对方，你爱的是那个温柔的与世无争的大祭司，我爱的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可是我们本来都不是这样的，我们都被对方骗了，可是谁也不生气啊。回答我吧，小蝴蝶，你为什么愿意接近我。”

“可能我们只是太孤独了吧，薇薇安。这是事实，就像是两个在沙漠深处长途跋涉的人，远远地看见了彼此，当然要欣喜若狂。我知道你之前受了很多很多苦，受了很多很多累，你现在需要休息，需要有一个人和你说话、需要有人安慰你、拥抱你、吻你，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当然，这只是一开始，后来.......”

蝴蝶轻轻抖动着触角，带起了一点点艾薇尔难以察觉的微风。

“后来我很害怕，害怕你只是想从我身上找出另一个人的特点来，我太渴望爱了，这种东西好像除了姐姐和嬷嬷就从来没有人给过我。所以我一手安排了那次出游。我带上了不死图腾——是啊，我那天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是不可能活下来的，除非我带了别的东西。”

“所以你终于满意了。”

“是的，所以我知道了你在说真话，也许你是因为假戏真做，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你确实是爱着我的，就好。我很高兴，真的非常非常高兴，我幻想过以后要怎么让你和我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也幻想过我们可以白头偕老.......”

“那天我抓着你的手腕，抓的多紧啊，可谁知道，到头来选择把我扔下悬崖的人是你呢。我.......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就算这会让我的生命和天边的极光一样，转瞬即逝，永远被留在天边，回不来现实，可是现在，我恨你，薇薇安，我恨你！！！”

“对不起。”

对不起。

艾薇尔垂下了眼睑，看见眼前的姑娘在自己面前绝望地哭喊。痛，很痛，就像是涂满了瞬间伤害的钻石剑洞穿了自己的心脏。哪怕是十三年前，姐姐永远离她而去的时候，她好像也没有这么痛过。

“你满意了？维维安·维克多丽雅，你过了十三年不择手段的生活，不管是害死你的姐姐也好，还是为了家族的前途把自己送到扎克那个老家伙的床上去.......”

够了！！闭嘴！！

蝴蝶吓得快速逃离眼前这只近乎抓狂的末影人，头也不回地融入进了天边的黑色。艾薇尔怔怔地看着那逐渐消失的紫色点点，呼吸急促——她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即使没有任何人对她做任何事情，甚至没有谁过来和她说话。

祭司觉得自己再这么回忆下去，她非要疯掉不可。蝴蝶是不会回答末影人的问题的，蝴蝶不会说话。蝴蝶甚至无法介入人的生活。只是有那么个别品种的蝴蝶，身上会留下毒液来，会让周围的植物、动物，和它自己一同彻底腐烂在泥土里。这就是她自己，艾薇尔·维克多丽雅，一只毒蝶，一个狠厉而又歹毒的女人。

但是艾薇尔还没有被自己毒死。有时候她会在深更半夜睡不着的时候起来写一些字，写的只有那句承载了小蝴蝶和自己无数希望与期盼的诗。

蝴蝶在春天飞走了，永远也非不回来了。

艾薇尔好像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人，人们争相传颂着女王珍妮特三世的英明，传颂着凯尔森将军和绫木将军出生入死、立下了赫赫战功的故事，还有不少关于她自己的故事。诸如虽说大祭司身为贵族，但也很关心末地的战事，她一直在倾尽全力帮助自己的末地母亲脱离苦海，云云。至于这一切究竟是谁的功劳，艾薇尔再清楚不过。现在随着Creeper的死讯流传开，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留言不攻自破。至于那些乱说话的家伙们，活着被迫辗转主世界，或者干脆被没收了全部财产。

接下来的，便是一些对于末地来说较为无关紧要的事情，例如Skeleton的真实身份在亡灵军内流传开来——Ender显然是首先被波及到的那一个——这一回，任不死族首领Herobrine费再大的功夫，也休想把消息压下去多少。这对于亡灵军来说又是一个不小的打击。随后是亡灵军在和“胧”公会的博弈中屡屡败北.......与此同时，末地过着平静而又紧张忙碌的生活，祭司艾薇尔也一样，只不过也许并不紧张。

只不过有一天，祭司无意中照了一下镜子，却发现镜中的人嘴角和额头都生出了不少皱纹，发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好像自己不是从二十七岁到了二十八岁，二十老了整整五岁一样。

对此，祭司什么也不想说。

事到如今，这又能怪得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