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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凤九诗说

19.河西幕中多故人,故人别来三五春。

青丘的小狐狸唤紫云的,侍奉于狐狸洞也有四五千年了,还从未上过九重天。

她此次负责往白浅处报信,激动的手心都出了汗。

九重天上不比青丘,什么都是灰土石头围于青葱绿树的。三清幻境并三十六天,具是彩霞满目,流光溢彩的。雕梁画栋,精致非凡,气势恢宏,竟令她一时有些羡慕。

紫云出示了白浅当年留下的信物,说明来意,便被小仙一路带着去了洗梧宫。在宫门口又被查验了一次,便转由宫娥带入。

刚入正殿,她便见夜华与白浅靠于殿前,一旁侍立着难得从昆仑虚回来的今天族小殿下白辰。

白辰如今已是十八、九岁的英俊青年样子,样貌集了夜华与白浅二人的优点,性子却不知道像谁,活泼又洒脱,又有别于白浅的逍遥道,年纪轻轻却也有几分老练。

此刻正掩面痛惜,想他终于学艺回来,多年未见,父君娘亲却还是只顾恩爱,他深刻怀疑自己是否也是他们在峻稷山捡来的。

紫云并不知道他的这些内心活动,只管拱手请安,“紫云参见天君,天后姑姑。”

夜华与白浅见她来次,略疑惑的对视了一番,“起来吧。”

紫云又朝白辰一拜,“小殿下。”

白辰朝她点点头,算是见礼。

紫云起身后便听白浅问道,“紫云,你怎么忽然来了,青丘可是出了什么事?”

紫云再次伏腰拱手,“回禀天后姑姑,迷谷上仙遣我来通知姑姑,女君她今日出洞,往南荒去了。”

白浅听了,立即直起腰来,白辰亦紧张的身体前倾。

“小九她又胡闹些什么?南荒凶险,她一个人跑去干什么?”

夜华伸手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浅浅,你先不要着急。凤九她这些年剑术精进,别人轻易伤不了她。”

白浅想着她这个倔强的侄女,心如火焚,“剑术再高,也只是个上仙。一万八千年,我原以为她早就已经忘了。南荒到芜城路途遥远,那个东华又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怎能不急!”

她说着便已站起来,又问紫云道,“我二哥可知道此事?”

“迷谷上仙已遣小娥往北宫处报信,此时应已到了。”

听此一说,白浅更急了,“坏了,此事让二哥知道了,肯定要杀进乾阳宫去。”

夜华闻之皱眉,仙魔难得万年修好,若是白奕当真贸然闯进魔宫问罪,恐怕这平静就是他再想维系也只是徒劳。未曾想还不待他出声,一旁的白辰便已上前说道,“娘亲,不如我去接凤九阿姐回来吧,若是二舅去了,心情激动,不打断阿姐的腿是不会回来的。”

“你去?”白浅惊了一下,“团子你去送点心吗?”

白辰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娘亲!我已经长大了,父君两万年便已是上仙了,三万岁便带兵打仗战无不胜,虎父无犬子,你别小看我,更不要再叫我团子了!”

白浅看看自家相公,再看看自家儿子,“你跟他比什么?他是仙胎你是吗?”

白辰郁猝,“那我还继承了青丘几十万年来最聪明貌美法力最强天赋最高的娘亲您的智慧啊!”

白浅想想觉得也有些道理,却仍觉不妥,如今凤九生死未知,她如何让白辰再去以身犯险?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油嘴滑舌也没用。”

白辰求助的望向父亲,后者正于沉思中抽出思绪,看了他一眼,便道,“浅浅,阿离他所说并非全无道理。他将来必是要承储君之位的,自然需要历练,你不能总护着他。”他将白浅拦于怀中,“现如今我们不知南荒情况,若贸然冒犯,怕是不妥。由阿离去,既不会将事情闹大,也可表明诚意,的确是最合适的。”

白辰对他父君治娘亲的办法很是佩服,此时更是暗暗为他父君比了个大拇指。

白浅听着心下厌烦,“我管不了那么多,团子还太小,万一出事呢?”

夜华拍拍她的腰,“让他带七十二天兵,带上重礼,不会有事的。”他亲昵的蹭过她头顶,“你且去拦住二哥,四海难得清净,别闹出事才好。”

白浅无奈,叹了口气,白辰便已火速领命而去。

想此番南荒之行,也是他一展身手之时。

话分两头,许是这日定非凡日,所以杂事颇多。

这边东华才坐于塌边准备休息,便听得殿外一阵夸张哭号。

他清净惯了,最不喜听这类尖锐聒噪之声,更何况此声熟悉,正引他想起一位极不想见之人。

此时外间侍从已传讯道,“启禀魔尊,夏姬大人在外丧哭,请见魔尊。”

东华刚想说自己歇了,好打发了她走,便又听外侍道,“若魔尊不见她,她便在儿哭一天。”

东华披上紫衣朝外间来,入了朝殿便见那个衣着风骚的红衣妇人瘫跪于地,娇声哭啼,却是不见一滴眼泪。

他看着那扎眼的一坨红色,无声的叹了口气。

夏姬见他出来了,立即小了声音变为轻微抽噎,手执香帕点点拭泪,娇语道,“魔尊,你要为姬儿做主啊。”

东华步上高台,靠坐于塌,垂眸不语,却已是不悦之意,夏姬却置若罔闻,继续扮哭诉苦,“今日姬儿的外甥女于芜城街上被人无故打伤,遭人欺侮,此人还重伤了我七大护卫,这叫姬儿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请魔尊为姬儿做主啊!”

东华捏捏眉心,被她吵得头疼,“你乃妖姬,会需要本尊为你出头?”

夏姬止住嘤咽之声,“我虽为妖姬,当年也为魔尊出过一份力,但对此人也是鞭长莫及,才只得求助魔尊。”

“是谁?”

东华见惯她的手段,早已风轻,此刻只漫不经心一问,却不料她如此回答:“正是今日来拜访魔尊的那位蹁跹仙子。不知道魔尊可舍得将她交与姬儿处置?”

纵是东华,听到这儿也是一楞。

今日来拜会他的神裔,不正是白凤九吗?她那一身红衣,打起架来,倒真是当的住翩跹霓裳,婀娜多姿,泠然烟波浩渺的美意。

不过她倒是会给他惹麻烦,先是聂初寅,后是夏姬,她是真会挑人得罪。

东华微妙的勾笑意,终于正眼看向夏姬,“你是说她伤了你外甥女和七个护卫?”

夏姬是个心机深重的女人,她早领教过东华抢过话权逼着你被自己反将一军的功力,自然不愿再上他的当,“魔尊与她可是旧识?不然她怎敢只身直入南荒。魔尊这是要偏袒她?这全芜城的人都看到了,蘅芷她不过想请她去府中做客,那女人便给了她难堪。在魔族的地盘上就敢如此公然挑衅,魔尊,你可还记得妖尊缈落?”凤九本就了无睡意,辗转反侧之际便听到那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一时间纳闷不已。

这乾阳宫中还会有女人的哭声?还敢哭的如此放肆?

她下了塌来穿好衣裳,出了寝殿来,那声音却不已没了。

她在东华的窗前探看了一会儿,却发现屋内空空,不见踪迹。本着满足自己体内好奇乖乖的基本需求,她胡乱转了转,却没成想刚到那朝殿门外,就听到夏姬这句话。

蘅芷?夏蘅芷?

她想起来是那个在芜城街上将她拦下的小蛇精。

那这个人便是她口中的姨母喽?确实是厉害啊,直接就告到东华这里来了,而且这抹黑的功力,令她不免时隔多年想起了素锦。

可她仔细想想,觉得自己对那孩子也并未出重手,怎么听起来如此严重的样子?

她偷偷躲在柱子后面往内望,只能看到那红衣女子蛇腰丰臀的跪在地上,褐发云髻,确乎应该是个美人,却看不到脸。

倒是东华,远远的在高塌之上曲腿而坐,粉紫中衣之外披着暗紫氅衣,银发披散,慵懒而尊贵,若是忽略他微皱的眉头,当是凤九极喜的模样。

东华并未搭话,夏姬便又道,“她在我族与魔族心中,可从未有错。魔尊如今可是要为红颜而将整个魔族弃之不顾?姬儿听说今日初寅魔君也因她而被罚入云山深处?魔尊可慎重考虑啊!”

凤九在旁听的疑惑,缈落又如何了?又是那个噬魂豆的事?东华为了红颜和聂初寅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想探头去看东华表情,却刚伸出个发顶就被人给拉了回来。她心下气恼,扭头一看,却是丹臣。

丹臣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带着她向后退了几步,悄声在私语道,“女君不必担心,魔尊绝不会将女君交与夏姬大人的。”

凤九见他很是了解的样子,便问道,“夏姬到底是什么人?刚才我听她说聂初寅被罚了?”

丹臣叹了口气,望望里面,又有些奇怪的看着凤九,“你不认识她?她是魔族第一美人,却是妖族圣姬,当年缈落叛乱的事,也是多亏她才能快速平定。”

凤九茫然,缈落不是噬魂豆吗,怎么还有叛乱的事?她这些年闭关,难道真错过了什么消息?

丹臣见她这般表情,也是惊讶,却也尽责一述,以祭八卦之魂,“你真不知道?”一谈起八卦,自然也忘了分尊卑长幼,“啧,一万多年前吧。当是我还只是只凤凰,缈落认为魔尊心向天族,与魔道相悖,便纠缠一大帮魔族妖族,想要以她缈落为尊。甚至还找到办法,想将魔尊炼为妖丹化为己用。

“最后关头,在我要与魔尊报信的时候,夏姬帮了我一把。而魔尊炸了药炉,直接用神鼎将缈落囚禁在秋水湖底,饶恕了余党。我为魔尊挡了一击身受重伤,魔尊为我渡了修为,结果渡多了,就把我给渡成了人形。

“夏姬本为妖王之后,还曾做过三任魔君的君后,妖魔通吃,后来稳定魔族妖族出了力,现在气焰嚣张,自认非凡,可惜,这么多年都爬不上魔尊的床,呵。”

凤九听的认真,丹臣也讲的得意,眼看着可以开讲堂了,凤九却深思了一下。

这么算来,夏姬明明是对丹臣有恩,对东华只能算间接有恩,而且听起来丹臣报的信好像并没起啥大用。但是东华之前斩杀过妖王,算是她的杀父仇人啊?这关系有些乱?

但是,凤九低头认真的打量着丹臣,“你听起来有些耳熟。”她想着折颜说的那个神魔大战之中消失了的种子,试探性的,“小火?”

丹臣的狭长凤眼之中瞳孔张大,一副如遭雷劈的样子,他惊讶的呆滞了望着她。

这个名字有很久很久没有人叫过了。自从他化人,成了魔宫常侍,手沾鲜血开始,便丢弃了那个名字,只记得火丹臣,甚至他常连火字都不提,只应丹臣。

化人之后,或是因为那次伤,之前的记忆全都模糊了。若说有什么是他不能忘怀的,大概是一只软若葇荑的手拂过毛发的温暖干净,和一声声欢快的‘小火’。他曾经纯粹,平静,单纯的岁月与记忆,大概也就只剩下这个名字了。

没等他说出一个字,便听殿内一声凄厉怒吼,“那我便杀了她!”

声音将落,便见一红色身影魅影般一晃而出,停顿片刻,便朝他二人飞来,电光火石间已将凤九提将出去,抵于墙壁之上。

凤九今日为了见东华,一路挺过来,早耗了大半法力,也是为此才昏厥过,此时并未完全恢复,但也是反应神速,掐住夏姬的手腕用力一拧。

夏姬吃痛,立即放手,另一只手却也同时化出长鞭向凤九缠去。

可那如血浸染的鞭绳还未触及凤九衣角,便被一股极强的魔力撕扯为碎片。

夏姬怨毒的瞪视已跟将出来的东华一眼,转瞬化为一条通体红色并鳞上有赤焰火纹的巨蛇,张口便想将凤九吞于口中。

凤九瞬间化出**剑,背靠着墙,一手顶住她上腭,一脚推开她下颚,反手翻一个剑花便想刺穿她腭部,却又想起刚才丹臣讲过的故事。

她并不想再给东华惹上麻烦,只得收了剑势。其实她不必太过担心,夏姬的蛇鳞,坚厚非常,普通剑刺根本滑而不透。

如今收了剑,她更是退无可退,又进无法门,尴尬至极。未及她想到新对策,东华已一道炽白剑光打来,赤蛇的鳞片再坚硬,也敌不过他这三成力的影剑,瞬间便已是鲜血四溅,遍体鳞伤,好在东华并未瞄准要害,并不致命。

夏姬吃痛,挣扎中被迫又化回人形。

只见那白玉铺就的地上蔓延开一摊血迹,夏姬倒在其中,伤痕累累,痛苦非常。

凤九被她的血渐染了一身,如今竟有些惊恐张皇,的望着在血泊中挣扎的夏姬。

再看东华,黑瞳染红,杀意翻涌,已有失控之迹象。

不仅凤九,丹臣此刻也有些蒙。

怎么就红眼了呢?

想他家魔尊一万多年来炸炼丹炉,镇压缈落,战逆党,从来没急过,今天怎么突然就狂了?

丹臣偷偷看了看凤九,为魔族未来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东华眼中的血色却并未持续多久,这会儿已慢慢隐去。

他转眼确认白凤九安然无恙,才垂眼去看夏姬。他的眼神之中很冰冷,也有很多疑惑,却并没有怜悯或者歉意,“以后记住,本尊的人,你伤不得。”他可以无视夏姬胡闹,任性,胡搅蛮缠,权当是枯燥而漫长生活中的调剂,他也曾以为自己已经没什么好在乎的,更不懂怒意,今次却是新奇,竟失控起来。

他却也无从扑灭这火,只瞥了一眼丹臣,“送夏姬回去。”

丹臣恭敬拱手,“是。”他唤来四人,想托起夏姬,夏姬却在此时压低嗓音咯咯发笑,听的人脊背发凉。

她被人抬起,却似无觉,侧头望东华,是无限的恨意,“我祝福你,东华,祝福你寿与天齐,却爱而不得!你知道吗,魔是被诅咒的,爱的,从来都得不到。”

这恨意凤九竟有些明白其来意,似是玄女于离镜,素锦于夜华,都是求不得,反生恨。夏姬对东华恐怕也是如此。只可惜,她不懂,东华从来不是魔,受诅咒束缚的也并不是魔,而是她的内心。

东华有些惊讶于自己在凤九脑海中听到的内容,向她望去。而那个也几乎浸染在了血色里的姑娘,眉目温柔而坚定,此时已经出神。

那本就是一双极美的眸子,圆圆桃花,睫影如扇,明亮如星。在红的映衬下,不只是娇媚妖艳,更有轻盈灵动,不淫不俗。那朵凤尾花更是别有韵味的点于额间,飞腾似火。

他看了半晌忽而转眼垂目,一转身便好似可以假装刚才心停而忘记呼吸的人并非是他,自欺欺人。

己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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