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1）

柔云承载天光，飞鸟啼鸣连唱，商贩低腰卷帘而张，采买行客络绎而往。

网络上闹得再怎么沸沸扬扬，人们也需将主要精力投入当下的生活。起早贪黑的人们匆匆忙忙地离家为生计奔劳，还在学龄的少年们从父母手中接过午时代餐的便当；蓬头垢面的流浪者缩于脏乱阴晦的角落，西装革履的精英登入广净辉雅的厅堂。

行车来往，朝日冉升。

玖尔到底还是没接受在大后方待着当摆设的建议，但也没执拗地要参与进已经处于收尾阶段的计划，而是拿着社长提供的横滨市及其周边的详细地图，又给自己加了层伪装的魔法就跑阳光下穿街过巷。

首先是去了听说刚来时作为落点的擂钵街及其附近。

因失控的亡灵之力而成废墟的土地上重新盖起了腐朽破败的简易房屋，一排排一列列，破败扭曲地挤在一起，像是一团病而畸形的野果。

那些房子有的住人，有的空着，有的只有频繁来去的痕迹，一栋栋都是毫无疑问的危房，或者说是粗糙拼合的一堆堆材料，下一秒突兀倒塌也不奇怪。

这里是所谓的底层，一切想得到想不到的贫苦、疾病、黑暗亦或其他都在这里，这里是光照不进的地下，是黑暗边缘的灰，是只能借着他处反光苟且偷生的蛆虫挣扎度日的地方。

盯了半晌，非但没找回记忆还越看越模糊，玖尔皱了眉就打算换个地方，没走几步衣袍就被轻轻拽了一下。

他漠然回眸，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连声道歉，瘦骨嶙峋的身躯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干尸，只望着人的一双眼水润明亮，明明白白地透出恐惧和哀求。

“请……请……”

小孩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急得眼中透出绝望和焦急。

玖尔半蹲下来尽力和对方平视，小孩看到那双纯白到只有边缘隐约的阴影才能区分出来的瞳眸，竟反而平静了下来，也终于能囫囵出一句话来：“请……不、不要，走那边……”

玖尔又看了小孩半晌，然后才轻轻点头：“好。”

小孩眼里立马透出感激和欣喜。

玖尔没兴趣探究原因，在连声道谢中起身就随便找了个新方向迈步。

会用小孩的绝大部分只有小孩自发组成的团体，这种团体脆弱至极，往往需要依附其他成年人组建的才能勉强过得下去，那些特殊的总归只是少数，而且也都随着时间湮灭在了过去。

路过的人大多只是瞥过那些悲哀与苦难，因为救不过来，因为帮不过来，还因为根源不在这里，慈善的力量也覆盖不到每一个需要的角落。

不过玖尔倒纯粹是没那种好心。

不知不觉就走得有些远了，玖尔意外地发现脚下的路莫名有些熟悉，走到尽头是一栋与它的同伴同样老旧的木屋。

四季常青的爬藤不知何时已经干枯皱缩，化为枯褐色的线络几乎嵌入原本攀附的朽木，可以轻易推开的老旧木门发出呻吟的吱呀声响，边缘角落的蛛网堆叠成纱。

零碎的片段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玖尔木着脸就打算往别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