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见（8）

波尔费利到底在难过什么索尼娅并不明白，她很早就知道波尔费利并不是自己的亲哥哥，但这并不妨碍她亲近对方。

一个无依无靠的十二岁的男孩，要怎么带着一个三岁还重病的孩子在冬日的西伯利亚活下去？

无论是谁来这都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当初的波尔费利做到了。

虽然这多少沾点运气成分，但谁都不能否认，如果波尔费利一开始就选择放弃索尼娅，波尔费利会不会过得更好不一定，可索尼娅一定会死。

索尼娅始终是感激波尔费利的，甚至当初愿意行动也不完全是想要接玖尔回来，而是有帮波尔费利分担的私心。

“哥哥，索尼娅是个坏小孩。”

此世的波尔费利有很久没听到索尼娅这么喊他，乍一听有一瞬愣怔，然后脸色冷了下来，屈指敲了索尼娅的头，认真道：“不许这么想。”

“索尼娅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孩，不管他们说什么，这个事实都不会改变。”

明明还有很多的话可以说，可索尼娅看着哥哥的表情，莫名就觉得什么都不用说了。

“……索尼娅也可以保护波尔费利。”

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房门之前，也才八岁的索尼娅才认真对着身边的哥哥道：“索尼娅会保护波尔费利的。”

此世的波尔费利哑然，而后轻笑：“嗯，好。”

他没说什么索尼娅现在只需要享受哥哥的保护之类的话，看着那双因为满足而弯起的眼眸，抬手赞许般轻抚女孩的头：“我会等着索尼娅长大后来保护哥哥的。”

……你们有没有以后都还不一定呢。

书中世界的波尔费利看着兄妹俩温馨和谐的模样，莫名有些想念自己的索尼娅。

偷取费奥多尔记忆的行为危险性甚至不在于是否被费奥多尔发现，而是索尼娅是否能承担得起这份记忆的重量。

事情顺利固然是好，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索尼娅很可能会在无意识中被反向洗脑。

虽然计划是此世的波尔费利转达的，但陀思妥耶夫斯基却向对方隐瞒了这一可能的代价转而单独告诉了他，无非是早已将他们看得通透。

因为书中索尼娅的不堪重负，唯一能够承担这一职责的就只剩下了此世，而身为“波尔费利”，他很清楚只要此世的波尔费利知道了代价，那就一定会阻止此世的索尼娅做出牺牲，但这却又是唯一一个能够解救“索尼娅”的办法。

于是出于拯救自己索尼娅的私心，他绝不可能将代价告诉此世的波尔费利，可又缘于对“索尼娅”的爱屋及乌，他不会向此世的索尼娅隐瞒可能的后果。

而女孩则是在确定这么做可以帮到哥哥后，坚定勇敢地做出了选择。

“不羡慕……才不羡慕……没什么好羡慕的……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波尔费利一边反复呢喃着一边回走，此世的索尼娅在知道这么做可以帮到哥哥后的神态反复在脑海中回放，有些酸涨又有些柔软的触感在心底发酵，然后表情复杂地一头磕在了一旁的石灰墙上。

“可恶……”

怎么可能不羡慕啊！

只是，如果代价是需要索尼娅面临危险，他情愿自己永远只能羡慕。

毕竟波尔费利从来都是一个只在意妹妹的自私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