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飞想转回洗澡间，去看看那一个没穿衣服的石丁兰是怎么回事。
“圣母仙宫，善闯者死！”嗖，一杆长枪扎了过来。
万飞手快，躲枪，还刀一气连成。
噗！又一个石丁兰的头颅滚落地上。
面具！万飞明白过来，八年前他和石丁兰是一起学的软胶化妆术，万飞自己只能换一张脸型，不能仿塑真人，也许，石丁兰已经达到当年百变仙子胡媚儿的水品了！
万飞躬下身子，用手去扯这一个石丁兰的脸皮，嗯?这就是一张真脸！
站在门槛中间两头望，两间屋了里的两个石丁兰一模一样！石丁兰会分身术?
万飞猛然想起了柳飞和樊天雷……整容手术！
哗啦啦，脚步声传来，窗外人不少，个个脚步轻盈快捷，显然都是高手。
杀！万飞破墙而出……是破墙而不是破窗，小麒麟重达二十五斤，木墙不堪一击，墙体炸开，人随碎木而出。
噗！首当者作两片人体分离。
“小麒麟?小山子！”七八个石丁兰中的一个惊喜大叫着，她张开双臂向万飞扑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嘶，直到万飞的刀锋触及到她的脖子，她才猛然回过神来，电光石火间才用挥臂将万飞的单刀打开，她的手臂上有护臂，刀臂相触，有火星四贱。
“石丁兰，你杀兄试母，恶灌满赢，拿命来！”找到正主，万飞挥刀便砍，嗖嗖嗖，刀飞风鸣。
当当当，石丁兰不敢与神兵交锋，只能横挡刀面。
二十五斤重刀在乱军中冲杀所向披靡，在功力相当的对手面前却显笨拙。
石丁兰弃刀，双手摘星手，空手进白刃。她手无负重，活动轻灵，三招过后便捉住了万飞的刀背。
“你招招狠毒，招招夺命，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点几年前的小事至于吗？”
“杀兄弑母还小事?遥窑村五百多人命还小事?”嗖，万飞舍了麒麟刀，卷筒剑张嘴就来。
偏头，银牙噏合，卷筒剑被石丁兰咬住在了嘴上，她同时起脚，万飞肚子上正着，他被踹开一丈。
“够了啊！别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你把事情搞清楚了？”
“石丁兰，你还我玉儿的命来！”万飞指夹刀片再次袭来。
“玉儿没死！我哥可能也没死！你疯什么?”
“你……你说玉儿没死?她还活着?说清楚点?”万飞双手垂了下来。
石丁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满手是血，她赶紧用一只手捂住伤口，“真狠心啊？”她怨毒地瞪了万飞一眼。
“你……你本来躲得过的……”
“我怎么会想到你会对我下死手?……不过还，伤口不大！”这才向旁边人示意，“静脉血管缝合！准备手术！”她又指着万飞，“你来！”
“我?”
“你的手比她们巧多了，我说，你做！”
万飞乖乖地跟着她们到了一间屋里，这里就是一个医疗手术室，里面摆设与成都钟大夫的不一样 ，瓶瓶罐罐，针头细管……都是万飞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几个和石丁兰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已经准备好了该用的一切用具。
在万飞的印象中，颈静脉血管破裂是救不活的！
“不服一碗麻沸散?”
“没那么多时间！你先用这个钳子夹住出血管前面半寸距离，它自然就不流血了，然后把伤口清洗干净，这一根管子是导流的……”
十二年前，万飞和石丁兰在战场上就为受伤的石家军军人缝合过伤口，万飞的手很巧，在石家丁兰的指导下操作，一个时辰后伤口缝好，放开止血钳，血管通血，伤口上没有血外溢，手术很成功。这个时候，天已经亮了。
“你的基础不错，手很稳，心也细，我这里有一本《华佗刀诀》，你有空看一下，以后给人做手术就不用我在一旁教了！”石丁兰递给万飞一本书，“七年前我拓了一本给蒙大哥，可惜被雷雪娘顺走了。不过那本书上没有拓移植手术后的药方，当时柳飞他们用的药是我配好后送过去的。所以现在雷雪娘的刀功虽然历害，但她无法做整容植皮和肢体移植手术！”
吃了早饭，石丁兰拉了两把椅子在院子边，她叫万飞坐在她旁边。
“站着就好，请兰妃娘娘告诉我我家玉儿的消息?”
石丁兰躺在椅子上，她痛苦的一笑，眼里有泪花闪动，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拿眼看着院子中间。院子里几个和石丁兰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们在练功，方法是用万家的百鸟朝凤引来无数苍蝇，她们交替着用指夹刀片、卷筒剑、断刀、长枪击杀。
“小山子……”
“别这样叫我，”万飞打断石丁兰的话，“草民承受不起！”
“姓洪的当年骗了我……”
“请娘娘说现在的事?”
“你……你去怡盈院吧，哪里有你要找的答案。”石丁兰让她的一个弟子领路。
翼王府有二十几个院落，占地如乡下一个村子，曾经有包括万飞在内的主人十二人，仆从两百，家兵一千。
曾经熟悉的家，现在让一个陌生人领着在自己家里走路。
家丁很多，他们全服武装，这是石丁兰要人领着万飞出入的原因。
万飞走出兰山院，身后传来石丁兰痛苦的哭声。
怡盈院原来是石丁兰兄妹两个人共同的奶娘慧娟的住所，慧娟娘家姓于，夫家姓齐，祖上三代为石家附庸仆族，石达开与齐鹏从军，为了不让齐家受到牵连，他们曾一度断绝了与齐家连系。
天京翼王府落成，石家特地为齐家建了一座院落，原本就是为了接他们来享福。只是齐家谢绝了。
齐鹏是娟娘大儿子，比石逢春大一岁，娟娘断了齐鹏的奶便做了石逢春的奶娘。到石家生石丁兰的时候，也正赶上她小女儿的断奶期，于是又做了石丁兰的奶娘。娟娘的小女儿三岁时夭折了，她对石丁兰很是疼爱。石家人对齐家人也不薄，一直拿他们当家人对待。
“娟娘?铁虎?”现在住在怡盈院里的就是娟娘和铁虎。
“小飞?”“山爸?”娟娘和铁虎也甚感意外。
“玉小姐还活着，”铁接着把他和玄紫母女三人当日在断龙集炮战后的事情说了一片，他后来被一个藏人救起，在藏人家中养伤的时候，又被路过的原石家军的兄弟带回了翼王府继续疗伤。当时，遥窑村已经被灭，齐家父女也还下落不明。再后来清军围城更严了，他也出不去了。
可以肯定的是玄紫和小环还活着，万飞现在担心的是小玉。铁虎又说了另外一个情况，路过叙府地界时，徊龙湾百鱼潮龙、白鳍豚送小龙女到杜家游船的事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回到天京后，石丁兰的判断那小龙女就是小玉。
至于石达开还活着的事则是刚刚才判断出来的，因为万飞被泥沙埋了之后都又被冲出来了，那石达开为什么就没这个可能呢？
再说到石丁兰“杀兄弑母”:石达开是为了救人被泥石流埋了的，而且有可能还活着；娟娘活生生的就在面前！石丁兰把她带到天京是为了让她享福的！
“我从来就没有喊向霸天对你们和遥窑村村民赶尽杀绝，”石丁兰来到了怡盈院，“蒙大哥从小待我如亲妹子，救人的命令是我下的；叙府融兵我完全不知道……你和向霸天有杀父之仇，杀你是他被仇恨冲昏了头，他现在已经被我杖刑罚过，三绝教成立之初他立下了汗马功劳，天京城外的很多事情都是他在替我全权处理，在没有大的过错的情况下，我还不能杀他。遥窑村屠村不是三绝教做的?这是湘军在栽赃陷害，这和雷百川假冒天军屠村一个样！小山子，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恶毒！”
“那最好！”万飞不想再在翼王府逗留，“现在天京城被围水隙不通，破城是之日不远了，娟娘和铁虎还是尽早出城的好！”
“城破不了！”石丁兰说道，“天京护城城河很宽，城墙上又防守坚固！”
“各地杂牌军阀、以及天国京外据点已经被扒光了，八方兵马都在向天京城聚集，攻城之日已可预见。”
“只要守得一定时日，各地自有援军来京，那时里迎外合，清狗自当溃去。”
“你说的是你的三绝教教众吧？”万飞摇头，“现在这个时候，恐怕已经被扒得差不多了”
“我们只要再等到我哥回来，你们两个联手，办法一定有！”
“还做梦呢？醒醒吧？……兰后娘娘！”
石丁兰当年之所以背叛万飞，就是因为洪天王许诺过她，只要她做他洪秀全的女人，就一定给她封后。
石丁兰噗通一声给万飞跪下，声泪俱下，“万山，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愿谅我吧？”
“事情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你快起来！”
“都怪我当年人小不懂事，轻信了那个畜牲的花言巧语……那个混蛋，他骗了我，他说会只爱我一个，他说过会扶我为正……进了宫才知道，这句话他对八十多个人都说过……他就是个混蛋啦……呜……要不是有了望儿，我早一死了之……”
万飞叹气，“以你的能力，现在带着望儿离开还来得及。”
“望儿死了！在他三岁的时候就死了！”石丁兰咬牙说道，“望儿是被正王后害死的！我还被她们打入了冷宫……王宫里是个人吃人的地方！我……万山，我后悔呀！离开你我肠子都悔青了！……爹娘当年也是诡迷心窍，我进天王宫他们也要负最大的责任……”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这天京城已不是久留之地，带着娟娘回遥窑村吧？老齐还在那个村子里！”
“不……再等等，洪秀全也早知道结局，这几年他一直再藏东西，我一定要把那些东西拿到手！那是我们的！知道吗？那是无尽的财富啊！还有他身上的那件金丝软甲……能全身包完的……”
万飞苦笑着摇头，“你啊……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说完，万飞走出院落，向王府大门处走去。
“你干什么？想一走了之?”石丁兰跟了出来。
“那有怎样？”
“我不会让你走的！……你不知道我这几年有多想你！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了！……你回来……”
卫兵伸手来擒万飞，“圣母有令，尊驾留步！”
擒拿手！万飞拂袖挣脱……不得行！只有动武的。
左手并指成刀，砍 。
“手刀不是刀！”卫兵直接握住了万飞的双手。
两个卫兵，互相配合，只用了三招就将万飞擒住。
“小山子，你的武学天赋是高，可是比你武功高的人多了去了！”石丁兰笑着对万飞说道，“知道他们两个是谁吗？……无铁神锁南豹和大漠第一摔跤手秦虎，三十年的功力三十年的威名，你和他们比擒拿?”
“你疯了？”万飞气愤地骂道，“你抓住我有什么意义？”
“我可以天天看着你啊！”石丁兰笑盈盈地说道。
石丁兰叫人推来了一个有轮子的铁笼子，然后把万飞锁了进去。
“这个笼子是装过活虎的，”石丁兰说道，“曾经向山区猎人卖了几只活虎来练武功，这只笼子里的老虎不小心被玩死了，笼子留了下来，现在关你刚合适！……你们两个，一会儿再弄一根铁丝把这锁扣拧起来，”她指着万飞对两个卫兵说道，“这个家伙最善长的就是开锁！别一会让他给我跑了！”
“你疯了？”
“是啊！你要是不活过来，你要是不回到我身边，我可就真疯了！”
“你……”
南豹和秦虎拿来铁丝和钳子，三两下把笼子锁扣扭了起来。
嘎吱嘎吱，石丁兰推着万飞去了她们惜日的婚房。
石丁兰抱了床单被褥塞进了笼子 ，“困了就修息，拉屎撒尿我推你去茅厕！”石丁兰爬上床上，双手托腮，得意地笑着、看着万飞。
“你疯了你?”万飞摇头叹气。
“你现在的样子很像我们八年前吵架的样子！”石丁兰说道。
“你放我走好不好?”万飞求饶，“我要去找小玉，还要去找你大哥大嫂还有你没见过面的小环！”
“你别操心，他们我去年就派人去了！”
“让我把娟娘和虎子送回去?四丫头为了报仇都参加湘军狙击队了！”
“好听你的……我马上叫人把娟娘和虎子送回去……”
“我会敛息功，我可以从水路……”
“不用，我们有秘道，”石丁兰说，“你都发现一条，其实河底我们也有通道的！这几年，我们挖了不少秘道。”
“你……”万飞咬着牙，喘气两口气，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万飞不说话，石丁兰的话就多了，“时间好快啊！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一大点，那时候你还不会武功，你很奇怪的，你不会武功却有练武的方法，而且你基本功好厉害，你有一本练武的书，我们的武功还是一起开始练的！开始的时候，我什么都不如你，后来我就慢慢的超过你了……”
中午时候，石丁兰把饭菜端进卧室，也不开笼子，她把饭菜递进笼子给万飞吃。
石丁兰就一再陪着万飞在卧室里讲话，虽然只有她一个人在讲。
晚上，石丁兰就把笼子放在床边，她听着万飞的呼吸声入睡。尽管她也会敛息功法，但现在的夜晚不出门办事，没必要用敛息法减少睡眠。她享受自然困顿而睡觉的那个感觉，
石丁兰还是早早的就起床了，她说昨晚上感觉很好，七年多时间了，昨晚上是睡得最舒服的，因为万飞在她身边。
此后一个多月时间，石丁兰都和万飞形影不离。
“我说兰妃娘娘，天王宫才是你的家！你就不会去看看?”
“自从五年前我的第一个复制型面部整形成功以后，天王宫那边我就不大去了，一般情况下，那个顶着我的脸的女弟子都能应付……翼王府招募的人，每一个都不是泛泛之辈。”
“师父，”有弟子站在门边给石丁兰打了一个眼色。
石丁兰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张图给万飞看，兴奋地说道，“老家伙的藏宝图！我给他调包了！小山子，太平天国十几年的积蓄啊！它是我们的啦！哈哈哈……”
“无可救药了！无可救药了……”万飞摇着头，嘴里叽叽咕咕的叨念着。
“嗯！有个棘手的事情需要我亲自去处理一下，所以我要离开你几天。要是你觉得寂寞我叫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弟子来伺候你?”
“求求你，快点走吧！我也好清静几天。”
“我们越来越像八年前的样子了！嗯，我喜欢！哈哈哈……”石丁兰开心地笑着离开了。
石丁兰走后，另一个石丁兰就走了进来，她不像石丁兰那样多话，也不上床去玩，只是拉了一张椅子来坐着。
“师爹，你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服儿就是。”不止是身材和相脸相，连声音都和石丁兰一模一样。
“服儿?全妈的女儿?！”
服儿显得很高兴，“师爹还记得服儿?”
“嗯！那个时候全妈是我们家的厨娘，你整天围着你娘在厨房里转，天天都是个花脸猫，哈哈……”服儿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师爹，玉小姐和仙儿小姐还好吧？”
那个时候，服儿和仙儿同岁，有半年的时间，她们两个都带着小玉玩，当然，让她看小玉的时间比仙儿多得多。于是，万飞和她讲了不少她们小时候的事。
“服儿，你拿钳子来把这铁丝拧开，我要上茅厕。”最后，万飞想的还是如何从这里溜出去。
“师爹要上茅厕，服儿推您去就是，笼子就不开了！”
“我要上茅厕吔！在这笼子里怎么上?”
“虎笼底下有空格，服儿把师爹推到茅厕蹲位上就行……师父就是这么做的！”
……！万飞无语了。
“服儿，你们为什么要帮着你们的师父骗人?”
“师爹指什么?”
“你师父根本不是什么三绝圣母啊？”
“刀、枪、剑师父天下无敌，自然称得三绝！自于圣母天仙，那天王洪秀全不也是骗人吗？”
万飞苦笑。
“你们为什么那么听师父的话，甚至叫你们去死都愿意?”万飞又问。
“我们全家人都让洪秀全的天军杀死了，我们的命也是师父救出来的！我们听她的理所当然啊！”
“我前几天杀了你们四个姐妹，你们恨我吗？”
服儿摇头，“师爹是无心的，你是师爹，我们不恨你。只是师父有些难过，因为这些人都是对她最忠心的弟子，还有就是整形手术不好做，要做到跟某一个活人一模一样更难，耗费的时间也太多，师父有那么多事情要做 。”
“你们真的真心的爱你们的师父?”
“当然！等三绝教一统天下的时候，师父将会是历史上第二个女皇帝。”
“她还说她是在为我打江山呢！她把皇位让给我！”
服儿摇头，“师父不是那样的人，她只会为自己打江山！”
万飞哈哈大笑，“这句话你师父可是不愿意你说出来的哦?”
嗯?嗯！服儿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于是不再开口，提神凝气，他练起闭气功来。
逃出这个铁笼的想法一直在万飞脑中运转，方法他设想过好多种，但都经不起推敲。后来她想到了缩骨功，这套功法他不会，但在五泉集的时候，他听烛龙火虎他们说起过，普通人的头骨是有一点弹性的，它有三至五分的纵向收缩空间。身体的缩骨原理是将各骨关节脱臼后折叠而腾出空间。普通人的身体没有经过锻炼，肌肉韧带都会受伤。只要忍得疼痛和不怕受伤、毅力够强，普通人是可以做到缩骨的！
石丁兰在的时候以她的精明锐智，万飞知道自己逃不掉。
万飞观察了两天，发现服儿不会敛息功法，晚上睡觉的时间很固定，也相对长一点。
“服儿，你今年好像才十七岁吧？”
“嗯，难为师爹还记得。”
“前几天好像没见你，回家去了？”
服儿惊讶地道，“师爹，你能分清楚我们谁是谁?”
“相处几天下来，发现你们之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你们和那些双胞胎一样，分不清的只有外人，自家人还是清楚的！”
“嗯！”服儿点头，“前几天师父让我给一个外人做肢体移植手术去了！嗯……他们都以为是师父亲自抄刀的！”
“你会做那些高难度手术?”
“看过师父的《华佗刀诀》，师爹以后也会，只要手细心细就行！”
……
万飞主动找服儿不停地说话，为的就是让她没有时间修息，时间一长，到了她睡觉的时候就会觉得更加困乏，睡得也就更沉。
方法很奏效，下半夜丑时，服儿爬在床上睡着了，从她均匀的呼吸声中可以判断她睡得很香 。
万飞强忍着疼痛用着强大的毅力从铁笼中钻了出来，还好，所受的伤没有预想的大！自己胸腔骨的弹性比想像中的要大得多。
收拾起挂在墙上的小麒麟和来复枪，他急忙又钻进了衣柜，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再回到桥洞的时候，那个被他撬开的地方已经被石丁兰修好了，他爬过桥来到秦淮河西岸，秘道中有叉道，万飞选择有水流声的地方走去。
钻进水里，潜行了一段时间，从水草丛悄悄冒出头来，这里是护城河西岸，抬头东望，城墙上灯火通明，人影不断。往西望，远处清军的一排排营房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那是营房边上的长明灯。
岸上的一株草丛后有呼吸声，一根极难发现的铁管从草丛中指向城头。
啪，枪声响彻夜空，城头的一个太平军军官倒了下去。
啪啪啪，嗖嗖嗖，寻着枪火，城墙上的火枪弹和弩箭咰咰地往这倾泻，一个娇俏的身影在枪林箭雨中狂奔。
夜晚的光很弱，万飞还是认得她的身形和走路的样子。
在一个新的隐蔽地方，齐四姑正在装填弹药，前进式的来复枪装填弹药很费力，过了好几分钟，齐四姑终于将一颗铅弹装填进了枪膛。
“四丫头，回家了！”
“谁？”齐四姑紧张地四处张望。
“你男人铁虎和你奶奶娟娘都还活着，他们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你也快回家吧！”
“二爸?是你吗？你还活着?”虽然说话小声，齐四姑还是辩别出了万飞的声音。
“不是我还是谁？”万飞现身说道。
“二爸！真的是你！”齐四姑开心极了。
“二爸，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一个月前我还见过他们。石丁兰没有杀人，遥窑村是清军干的！……回家吧，大清国和太平天国都不值得我们为它们卖命。”
齐四姑身上穿的是生牛皮的皮甲，皮甲后背上钳着几只羽箭。
齐四姑背过手去扒了一支在手中，“这件战甲可救过我好多次命呢！还真有点舍不得脱了！不过，为了回家看虎子和我奶奶，不脱也得脱了！”说着，齐四姑猛地把箭头插向了自己的右脚膝关节。
“死丫头，你干什么?”万飞大惊。
“不断一条腿，我怎样光明正大的退伍?……放心吧二爸，我这又不是真断，家里有我干爸家的祖传刀伤药呢！嘻嘻，这几个月，我杀了天军一百多个军官，我的赏金可不少哦！二爸，我发财了！”
“快别说话了，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齐四姑摆手，“不，就这样回去，这伤也是有嘉赏的！”
“行，你先回去领赏吧！你什么时候能办好退伍手续?”
“这很快！明天下午就可以走！”
“那好，明天下午我在军营外等你。”
“军营外地面很大的！五里外的顺江堤码头等我！”
齐四姑一瘸一拐地向军营走去，万飞也在夜色中消失。
下午，齐四姑如期而至。此时，她已包扎好箭伤，为了让伤口正常复原，她上了夹板，
“它佬佬的！一百八十多颗人头呢！还全部都是当官的！五万多两赏银呢一个子儿也没有给我！就给我一张破文书，叫我回老家，让当地县府衙门给钱！”齐四姑骂咧咧的说道。
“湘军是骆秉章带起来的，诚信应该还是有，钱还在，回家取去！”
“问题是我现在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二爸，嘿嘿……”齐四姑向万飞伸出手来，“咱们买两匹马呗？”
万飞摸了摸衣袋，“二爸身上也被水洗干净了！……咱们讨饭回去?”
“哦……不干啰！”齐四姑撒娇地说道。
“明天再说吧，今天晚上二爸去你们军营的军需处借点。”
“你军营里有熟人?”
“人不熟，就他们那些金子银子的跟我特熟！”
齐四姑哈哈大笑。
只要有水，有万飞在，就不缺鱼吃。天黑以后，就在江边的树林里，齐四姑升起火，架起烤架烤鱼。
烤架上两条一尺长鲤鱼已经冒油，有嗞嗞的声音，散出诱人的香味。万飞已经走了，这是他走之前给齐四姑捉起来的，他自己不吃，说是军营里有人请他吃大餐。
差不多了，齐四姑移开烤鱼架，拿起一条鱼吹吹打打地吃起来。
“女菩萨，行行好，给我吃点把?”一个头发蓬乱，没有双手的残疾乞丐挪着步子走了过来。
齐四姑看他可怜，指着架子上的另一条鱼对他说到，“吃吧！”
“谢谢菩萨！谢谢菩萨！”乞丐蹲下来，勾着头去吃架子上的烤鱼，因为没有手，他只能这样吃法。
因为现在和乞丐离得近了，乞四姑看到他的一只断臂处还缠着纱布绷带，这条手臂像是刚刚被砍去不久的。
“啊！”齐四姑尖叫着跳开，因为还看到那个乞丐穿的是“开裆裤”，里面“一家三口”被看得一清二楚。
乞丐连忙向齐四姑磕头谢罪，“对不起，女菩萨，我没有手，擦不了屁股……”说完，他自觉地用嘴咬着串鱼的棍儿走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吃，这时候没有了架子，他只有把鱼放在地上，他自己也只有爬在地上去吃，样子狼狈不堪，可怜至极。
起四姑不忍，在火堆旁的架子上又放了两根棍子，将其做成一个简易的桌子，自己嘴里的鱼也用手撕了一半放在上面，然后大声对乞丐说道，“喂，你还是到这里来吃吧！吃完了就在这火堆旁睡觉，这里暖和！”说完，她自己离开火堆爬到远一点的一颗大树上去睡觉了。
这里离军营不远，下半夜万飞就回来了，他看到睡在火堆旁的乞丐，正想问话，不远处树上齐四姑丢了一件披风下来，比手势让他给乞丐盖盖在身上。
万飞向齐四姑伸出大拇指表扬了一下，他给乞丐盖上披风，然后又在火堆上加了几根柴火。
天亮了，万飞和齐四姑准备上路。
乞丐醒了，他跑过来给两人磕头，“好心人，让我跟着你们吧？不然我会饿死的！三天了，你们是唯一肯施舍的人，求求你们了！”
齐四姑惊叫着跳开，大喊道，“二爸，这个人穿的开裆裤！”
从天京城出来，万飞也没有带着多余的换洗衣服，他这才解下自己的衣服围在乞丐的腰上。
“我们还得去置两身换洗衣服！兄弟，你跟我走吧！”
乞丐傻傻地看着万飞，突然扑进万飞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哇……”伤心之极，委屈之极。
“山哥啊！灵儿不要我了，我哥也不要我了，他还抢了我的手！抢了我唯一的一只手啊！他是我亲哥啊！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啊？呜呜……”
雷浪！万飞这才认清楚这个乞丐。
“雷浪，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等了好久，雷浪静下来了，这才把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了一下。
“雷海这个畜牲，他找人劫法场救我，原本他只是为了我这条手臂！因为他知道，只有近亲血源的的肢体，移植成活的机会才大！”雷浪最后说道。
“好讽刺哦！你这个和我没有半点血源的哥哥从小帮助我，爱护我，再三宽容我犯的错，还舍了命的救我！而我一奶同胞的亲哥却自私自利，心肠歹毒，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不惜毒害所有人，还包括我这个一奶同胞的亲弟弟！”雷浪又说道。
“我想一死了知的！可是我还是怕死，我没出息，可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活着也不好受啊！我心里好痛好痛！呜呜……山哥啊！我怎么办？我以后怎么办啊？呜呜呜……”
“你……你刚才说什么?玉娇怎么了？”万飞紧张而激动地问这个问题，刚才雷浪一语代过，说得不是很清楚。
“我哥只说了是一尸两命，他因此才失手杀了葛尔泰！”
“是葛尔泰杀了玉娇?”
雷浪摇头，“好像又是我哥失手打死的……是事而非，他一直不说清楚！”
“你哥现在在哪里?我家老二两口子怎么又和他搅在了一起?”
雷浪摇头，“三绝圣母出手给他接的手臂，他已加入了三绝教。二哥和三姐因为找不合适的接体手臂，手术没有做，但是他们也加入了三绝教。目的是等机会，一找到合适的手臂，圣母马上给他们手术。我哥当初请他们劫法场，就是说了华佗刀诀四个字，其实这本书他也没有，他只是知道这条线索而已。”
李玉娇死了，万飞心里难过得很，眼泪没有流出来，心里却也痛如刀铰。好半天，他才说话 。
“丫头，咱们就此别过，我准备顺江而上，去四川找玉儿，顺道回家，我准备把他送到我五泉集的那个家里去！我家老五老七都是没有手的，他们可以教雷浪怎样自理生活。”
“二爸，我要路费！”齐四姑摊开外衣衣襟，她好像知道万飞给她的钱不会少，所以也不用手接了。
万飞也不数，让齐四姑摊开衣襟，就那么随便倒出半袋子钱来 ，哗啦啦，尽是些黄镫镫的金子！
齐四姑大笑，“二爸，你这可比朝廷给我的赏金多多了！”
这时候，江面上传来震天的锣鼓声，有金号吹起，封江了，有密密麻麻的运兵船从上游直奔京陵而来，看来朝廷对太平天国又有大动作了！不过这些都和万飞无关。
齐四姑辞了万飞，一路向南。万飞带着雷浪顺江而上，雷浪没有自理能力，十多天的路程，他的吃喝拉撒全由万飞照顾。
“山哥，我……我可不可以不去你五泉集家里?”路上，雷浪对万飞说道。
“怎么了？”
“灵儿是从我和她的婚礼上走的，她现在和烛龙哥在一起，我……”
万飞想了一下，“可我也不会教你用脚生活啊？要不……我们先去五泉集孤残院?那里面的先生有这方面的教学经验，我爹这几年就是在那里任教的！”
雷浪急忙点头，“那好，我们就去这里！”
雷浪是通缉犯，但他长了一个大众脸，各地通缉布告上的画像都只是草草几笔线条画，单看图像，谁也看不出什么来，其主要特征说明是独臂，而雷浪现在双臂皆失，所以一路上也没有麻烦，他现在也改了名字，万飞一路上都喊雨田。
千里陆路，走洲过县，总会遇到些事情。
黑鹰山下，风威镖局的车队警慎行进着。
“护镖！”镖头一声大喊，三十多个镖师立即扒刀，他们齐集车队的前面。赶车的马夫们则抱着头，蹲在地上。
吆喝声、马蹄声响起，由远而近。大路上扬起一阵尘土。近了，五十骑蒙面刀客。他们也扒刀与镖师们对峙着。
“风威镖局一路点香，一路扫庙，不知道在哪里漏了一尊大佛?请朋友赐教?”镖头向来客拱手行礼。
“路中间一碗饭，谁端起来谁吃！……关全，你退开，喝了粥，你的碗可以完好无损！我们可付饭钱。”
关全笑道，“风威已经饿好久了，这碗饭再给你吃，我们就饿死了？”
“兄弟们，开饭了！”
“杀！”
双方开战，一时间，喊杀声、惨叫声、刀兵相碰声一起响彻在山谷。
一阵撕杀，人仰马翻，双方参战人员骤减。眼看着一个个活人都变成了死人。
“扯活！”关全大喊，“风威跳开。”
此时，三十个镖师只剩七八个了，关全再不投降，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劫匪也没好多少，来了五十多个人现在也只有二十个存活着，要说代价他们比镖局大，只是赢在人多。
镖局不再抵抗，马夫、镖师们都退至一旁，劫匪们过来，一一翻开镖箱盖子，十只箱子，六箱火腿，两箱玉石原料，一箱当十铜钱，一箱银子。
哗啦啦，劫匪们把箱子掀翻在地，他们在货物中仔细寻找了一遍。原来，他们打劫的并不是这十只镖箱。
关全一使眼色，八个镖师，趁着劫匪都下了马翻检箱子的时候，他们全部舍了镖局夺路奔跑。
“妈的！你们跟老子玩这一手?……上马追！”
因八人先就在马背上占了先机，他们与后面追来的劫匪始终保持着较远的距离。
“姓关的，留下你手里的东西，饶你们不死！”又一队人马迎面而来。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关全绝望了。
万飞和雷浪就在这个路段，他们被裹协在关全的马队当中。
江湖上的事，事事非非说不清楚，万飞牵着雷浪的马尽可能地往路边上靠。
“朋友，你们又是哪天道上的?”
“我们过路的，大爷，你们可别把我们牵扯进去。”
“想活命的就赶快下马，抱头蹲在路边！”向万飞他们丢下一句话，关全便带着他的兄弟迎着敌人冲杀了过去。
“风威镖局为人不错的！”雷浪说道，“五年前我和我哥还有红姐灵儿我们几个刚学着行走江湖的时候，听风委托他们带过我们一段时间，因为我和灵儿最小，这个关全对我们两个特别照顾。”
“他没认出你来！”
“很正常！”雷浪苦笑着看了看自己两个光突突的肩膀后说道。
“不想去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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