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

此时，大夫人和两位小姐正躲在一间光影阑珊的厢房里，在那间厢房紧锁的门后，是她们三人吓得面色苍白的脸。她们屏息静听，闻见韶歌轻盈的脚步声，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瑟瑟发抖。韶歌缓缓走到厢房门口，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刚想破门而入，但转念想到初拾临死时的万分绝望，便顿了一顿，缩回了手。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外院，走到厢房窗下，一双极为灵敏的眼透过窗前帘帐的缝隙注视着屋内母女三人的惨状，她头脑中灵光一现，俯身捡起一块小石子朝窗上不轻不重地砸去。一直把耳朵附于门上的大夫人听见韶歌的脚步声愈来愈远，抚着怦怦乱跳的心靠门而坐，看着两位魂不守舍的小姐，挤出一个疲惫不堪的笑容，悄声说道：“真好，她好像走了……”两位小姐满面泪痕还未干，也相视甜甜一笑，如获新生。正当她们误认为自己逃过一劫之际，突然听见窗外掷石子的声音，便试探着想一探究竟，但也不敢轻易拉开帘帐，一颗心简直悬到了嗓子眼。韶歌听她们没传来响动，便也不动声色，悄悄站在窗边的屋檐下继续观察。而屋内的小姐再也无法静下心来，一位小姐轻轻拽着大夫人的衣袖，低声问道：“刚才那一声是谁发出来的？难道外面还有小厮吗？”另一位小姐闻之色变，神情惊恐万状：“不应该有了吧，他们听到屋里的声响一定会来啊。”大夫人见此，便勉强安慰她们道：“也许是猫儿狗儿无意中弄出来的细小声音吧。”她口里虽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害怕得很，怀疑是不是韶歌。正当她思索之际，忽闻“咔嚓咔嚓”几声脆响，雕花的木质窗棂被强行折断，只见几根兰指从窗外轻轻拨开纱帘，露出一张美艳如朝霞的俏颜，韶歌一边从窗子上跳下来，一边说道：“外面的确没有小厮了，不过还有我呀！”那母女三人见了她，便开始忙不迭地求饶：“大小姐，初拾的死是老爷一人作的决定，可不关我们的事啊！大小姐，您就开开恩，饶了我们这一回吧！”“怎么饶？”韶歌冷冷地反问道。“就是您放我们一条生路，然后……然后我们厚葬张初拾！”“那我倒是想问问夫人了，”韶歌颦眉，极力抑制着眼中的泪水，开口问道：“安家杀死了在我心中绝世无双的初拾，然后你们就以为一句厚葬就能洗清你们的罪孽？”只见她话音刚落，还未等大夫人作答，素净不染的纱帘上便飞溅上几道凌乱的血痕。

待到天边薄云初淡星斗稀疏之时，几重浅浅的云纱朦胧着银盘似的月，如梦如幻。时近子夜，凉风欲静，鸟兽皆寂，连那几颗屈指可数星都困得眨眼，偌大的安府也终于恢复了宁静。但也许是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吧，今年的中秋之夜要比昔年的今夜热闹很多，眼看就要到三更天了，远处的人家还是灯火通明，他们聚在一起，赏着月儿吃着月饼，其乐融融，共度团圆。他们的朗朗的欢笑声穿过安府精致的茜纱窗，传到了韶歌耳中，韶歌闻声向窗外望去，见到人们都是阖家团圆，而唯有自己是孤身一人，这对比鲜明的一幕深深刺痛了韶歌敏感的神经，她忆起她的初拾，忆起他们二人曾相约共度中秋，而正是这相约共度中秋的二人，如今连共赏一轮月都难以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