猢狲散

大夫人见韶歌这架势，顿觉大事不妙，于是她拼命抑制着内心的恐惧，长满横肉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难看又谄媚的笑意，用犹在打颤的唇齿含混地说道：“大小姐……大小姐要做什么？不不不，是我可以为大小姐做什么？大小姐，我这有珠宝，您要珠宝吗？”“我要初拾！我只要初拾！”韶歌对她怒目而视，一字一顿地说道。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胆战心惊，几位公子小姐勉强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离席而逃。而那几位小妾见状，顿觉大事不好，正欲逃走，安老爷突然一声大吼：“今天你们谁敢走我休了谁！”“我不会伤害和初拾之死毫无干系的人，你们也不用这么慌张，”韶歌见此掩口而笑，随后盯着安老爷道：“初拾的玉佩在你这里吧，拿来！”安老爷视那玉佩为珍宝，听后神色大变，他双手紧紧护着怀里的玉佩，瞪着铜铃大小的眼睛愤怒地说：“我的东西你也敢要？真是胡闹！”韶歌怒目圆睁，悲愤至极，她一只手揪住安老爷的衣领，另一只手猛地刺入安老爷的胸膛，尖锐的指甲生生撕碎了锦衣划破了皮肉，最后在众人愕然的目光里把那颗跳动的心连同玉佩一并取出，瞬间飞溅出雨点般密集的鲜血。韶歌把那染为血色的玉佩小心地揣入怀里，然后捧着仍然冒着热气的心脏，不顾溅到脸上的血滴，声泪俱下：“夫君，妾身来迟了，妾身来祭夫君了！”说罢泪水如大雨倾盆，簌簌而下。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泪水划过面容，久久未止。这眼尾点滴成线的晶莹打湿了织锦的嫁衣，淡去了面上的血迹，模糊了仇恨的目光，洗净了美人的铅华，韶歌有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如小女孩般大哭着，肆意宣泄着自己的情绪，似乎还向以前一样等着初拾来安慰她。薄云掩月，星汉皎洁，一切仿佛都倒流回沉淀在记忆里的当初，纷扰的尘事仿佛都倒流回最初的模样，但是只可惜这个月高风寒的中秋之夜韶歌终究没有等到初拾，而她也不复是曾经那个清纯可人的韶歌。

那一晚上仍是幽美如画，寒霜吐雾，烟花炫烂，整个文安县深深沉浸在繁华喜闹之中，烛火人家一片欢庆，唯有安府上下鬼哭狼嚎。那韶歌在含怨而死后阴魂不去，她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一念化妖，循着前世的执念一路追到安府，一双泪水涟涟的清澈眸瞳望着作恶多端的安家主仆，竟是杀红了眼。只见被烛影染成鹅黄色的窗上轻纱突然飞溅上大片大片的血点，如怒放的蔷薇般鲜红耀眼，而安府内早已尸首满地，血流成河。在朦胧如烟的烛光里，但见韶歌踏着一地猩红与残骸，嘴里含混地哼着初拾生前总低吟的那支小曲，如绝世妖姬般嫣然走来。她不急不慢地迈着步子，裙角随身轻轻摇曳，投下一片斑驳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