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记忆深处，飘于厚土之上的浮空岛屿，最接近神谕的地方。是无数修仙者梦寐以求的登天殿极，凡间神迹。更乃佛者之憧憬，仙人之幸求的大乘天国。 就是这片熟悉的浮岛，前一秒还是世外桃源的极乐之地，下一秒便同脆弱的白纸般被团团烈火瞬间吞噬殆尽……扑天火光，充斥着人们绝望惨叫的人间炼狱呼啸而来。 梦醒时，冷汗浸湿了衣裳。 入目是黑漆漆的屋梁，耳旁是女人轻轻的鼾声。 姜为鱼黑发铺散在硬木枕上，明亮的眸子闪烁着惊魂未定的泪光，如同窒息濒死的人般大口呼吸着亲切的空气。 火舌带着滔天热量即将舔拭到皮肤…那真实的触感令她的恐惧挥之不去。 姜为鱼睁大眼睛，看着不远处透过纸糊的小窗洒进的朦胧月色，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翻了个身，抛开那个心有余悸的噩梦投入身旁女人温馨的怀抱中，熟悉的丁香气息溢入鼻尖，清雅淡然，安人心神。 …… 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姜为鱼陷入沉思。 重活一世，她自出生就背负骂名，有一个不负责任的老爹也就仅在她出生后没几个月时会陪伴她，之后便音讯全无。从小到大都是母亲独自一人养育她。 因为莫娘是庶出又未婚先孕受人鄙屑，在家族中连大房的丫鬟地位都比她高。 母女俩的处境可谓水深火热。 刚开始每当伙食家用亦或月例被上面克扣时，姜为鱼就会提着棍子去讨理，出头。小小一孩子的逻辑思维比成年人更为灵活，瘦小的身子里仿佛藏着巨大的力量。久而久之，便引来了注意，甚至有人怀疑这孩子是个妖祟。考虑到现实处境不可随意招惹是非，她不得不故装懵懂，藏起敏锐招摇的一面，安定度日。 但这也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往她母女头上爬的。于是她改变了策略，平日明面上装得唯唯诺诺胆小怕事，暗地里却将那些狗仗人势的家伙耍得团团转。 直到几个月前，当被告知与修道无缘时，她本人倒没有多大反应。但周围爆发的嘲笑鄙夷声却淹没了母亲最后的防线，同时也压垮了家族最后的忍耐底线。 于是，她和母亲连带着几个包裹像丢垃圾似的被撵了出去。 她们什么也没做错却被人像垃圾似的唾弃和羞辱…… 莫家，以及那些煽风点火的人。 都将玩火自焚。 至于修道之事…… 姜为鱼蹙眉，她早先就尝试过唤醒丹田，但这具身体天生五脉堵塞，筋络混乱，难以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血肉凡胎，纳灵绝缘体，更别提聚气凝神打通丹田。 换言之，于修道之人来看，就是块难以雕磨的朽木。 …… 验灵那日。 “难道没有其他法子吗？”姜为鱼问。 高高盘坐的长者抚弄白须，雄厚的声音宛若惊雷：“生亦如此，大道三干，道道环死，妄要逆命，难如攀天。” 见女孩固执，迟迟不愿离去。 长者又叹：“丫头，与你这般不肯认俗的人不在少数，老夫见了多去了，天降旨意，认命罢……” 往前的事事非非恍如昨日，指甲在手心刻下的深深痕迹迟迟无法褪去。 天降旨意？认命？ 天要她重活一世，她又怎肯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