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帝君？”鲜少听腾蛇尊称一个人，也不知他口中的帝君是何许人也。

腾蛇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一贯嬉皮笑脸的他此刻竟显得有几分落寞，似叹息似怀念，“你烦不烦，帝君就是帝君，问这么多干什么？”

看来这位帝君在他心中颇有分量，毕竟方才见他对褚璇玑和禹司凤都谈不上尊敬。

一路无言，直至到了云海楼腾蛇才恢复了往日的生气，一扫阴霾朝着院中的人打招呼，“容潇，清澜，老子来啦。”

禹容潇和清澜今日亦是装扮得十分隆重，单是家宴都这般盛大，可见家世非凡。

清澜笑着上前揽住我的胳膊，目光打量了一下阿诛，却并未出声，只是笑意溶溶地开口道，“看吧，我就知道雪歌一定是下山了，容潇哥哥，这个赌你可又输了。”

她伸出右手娇俏地看着禹容潇，丝毫不顾忌在我面前将两人拿我的事做赌注的事情说了出来。

禹容潇今日少见地穿了蔚蓝色的衣裳，金线绣成的凤凰缠绕在肩头，栩栩如生，仿佛即将展翅翱翔，“真是败给你了，拿着。”

禹容潇将一个精致的灯状的法器交到清澜手中，桃花纷乱，他面色微醺，空气中都透着淡淡的酒味，显然是饮过酒，目光看向我，“雪歌，下次莫要轻易下山了，你修为尚浅，若是遇到大妖，只怕你不能轻易脱身。”

山风微冷，我只觉后背发凉，禹容潇这话究竟是无心还是话中有话？

腾蛇听到这话也沉默了一瞬，随后插科打诨地揭过了这个话题，“雪歌可是老子罩着的人，哪个不长眼的妖敢欺负她。好了好了，明天就是簪花大会了，让雪歌带着她弟弟回去休息吧，小屁孩都困得睁不开眼了。”

阿诛已经靠着我腿边站着了，并非是困，而是引动天雷致使身体力竭，昏昏欲睡，额头上都是汗珠。

“见笑了，师兄，腾蛇，我和清澜先带着舍弟回房休息了。”并不想在此地与禹容潇和腾蛇多做纠缠，我只想赶紧带阿诛回去为他诊治。

阿诛的情况十分不妙，他刚化成人形不久，本应修炼固本，却强行引动天雷，也不知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清澜目光微冷，面上笑容不减，“也好，容潇哥哥，我也累了，我们便先回去休息了。”

刚进房间，门便被砰的一声关上，此刻没有外人，清澜似笑非笑，直言问道，“这个小孩到底是怎么回事？若非要说他是你弟弟，我只能去天界查查命簿了。”

将阿诛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我回过身看向清澜，她一向善变，也不知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阿诛的来历恕我无可奉告，你若想查便去查吧。”

背对着清澜，拨动千鹤声奏出梅花三弄曲，浅绿色的飞羽如流光般飘然流入阿诛的身体，一点点抚平了他紧皱的眉头。

桌子应声而碎，耳边传来清澜的冷笑声，“好呀，想来你也不介意你去旭阳峰的事被禹容潇知道了。”

“他本就知晓此事，你说与不说又与我有何相干。”日头高照，屋内也有几分燥意，化出扇子给阿诛扇扇凉。

不过须臾，清澜清冷的声音在房中响起，“莫要装傻，我说的是哪件事你心知肚明。”

坐在床边偏过头抬眼看向她，清澜此时逆着光，桃花眼中似薄暮笼罩，透着说不出的邪气，语气稀松平常，却比她冷笑时要更冷上几分。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能随便乱说，不若趁此你也可以同禹容潇解释一番为何前后口径不一致。”

禹容潇确实对清澜颇为信任，但却不代表他可以容许清澜这般耍他。

房间的温度陡然冷了下来，阳光分明从窗户倾泻而入，却又像是被隔绝在外，白雾渐起，此刻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从清澜身上传来的杀意。

“你在威胁我？”清澜手中已然握住了破月剑，蓄势待发，好似只消我点头，破月便要取了我性命。

悄然起阵将阿诛护住，千鹤声横挡在我身前一尺，“清澜何出此言？我何时威胁过你了？你我乃是同门，自当互帮互助。”

银白色的剑气势如破竹直取双目，这一剑清澜可丝毫没有留情，点宫化作屏障挡住了这一击，两相碰撞将屋内的摆设毁得一干二净。

“气大伤身，现在我们之间就算是抵平了。”

清澜沉默不语，房间一时间陷入寂静，唯有破碎的花瓶还在滚动。

“你今日是去战神的宴会了吧？”山风吹过长裙，扬起粉色的波浪，细碎的阳光正好将清澜手腕处的镯子映得熠熠生辉。

这镯子的样式与今日褚璇玑戴的相似，皆是玉凤镂空的模样，嵌着一颗蓝宝石。

清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顺着我的目光低眉看了一眼左手上的手镯，灵力一动，手镯便化为了齑粉，“你从何得知？”

我耸了耸肩，轻轻笑了笑，“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本不过是个推测，清澜的反应才证明我所言非虚。

禹容潇与清澜交好，两人同赴家宴，腾蛇、褚璇玑与禹司凤今日也参加了宴会，且这几人相识已久，这未免也太过巧合。

只有一种解释比较合理，这几人在同一场宴会，至于禹司凤和禹容潇是什么关系，尚且不知。

但清澜对禹容潇却是颇有微词，对褚璇玑的态度也实在微妙，方才提到手镯时她的第一反应竟是将其毁了。

“你我二人本就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这样正好。”

清澜却蓦地笑了出来，“看来这个小孩子对你很重要啊，也罢，你不愿意说我便不再过问。不过，他不是人吧？”

阿诛绝非剑灵，剑灵受制于器，无法离开剑身，更无法单独化成人形，更枉论召唤天雷，他如今的情况只与古籍中记载的残魂寄存于本命法器的情况类似。

无论前尘往事如何，如今他只是阿诛。

所以，除非他愿意，没有任何人能将他从我身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