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塌

【一百三十五】

“好好活着。”

—

第二日。

在何玖留下来的第十二个小时，谁也没想到，余震发生了。

天尚明。

何玖只睡了几个小时就被外面的声音唤醒了，她睡眠一向很浅。于是便有了刚才的对话，她还能和谭敏在一片扬起的灰尘和空气中的浅浅血腥味的环境里聊着天，试图让状况看起来不那么惨烈。她们不是不担心，不是不害怕，但总要有笑容，死亡带来的是沉重，只有黎明才是未来。

他们结束了那个让何玖感到尴尬的话题，刚聊到这次地震。

谭敏说，“谁也不知道会这样。”

她看起来十分落寞，“灵丘只是一个很小的县，曲源也只是一个贫穷的、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这里交通闭塞，就连信号也不好，很少有年轻人选择留在这里，可是，是这里把我养大的。”

“这里的水很干净，比别的地方都要干净，是很甜很甜的泉水，我们住着瓦房，走着土路，最好的车也只是一辆三轮，小轿车就算坐着再舒服也开不进来。”谭敏抬眼，看起来很茫然，“这里的人都很好。我以为，这里会一直这样好下去。”

何玖一时无言，没有说话。她也没想到谭敏会和她说这么多。

“地震会毁掉许多东西。”

他们二人看着搭建起来的一顶又一顶的、暂时让人生存休息的帐篷，谭敏将牛奶和矿泉水放在帐篷拉链处，她忧郁地笑了笑，“我们剩下的，只有一片废墟，和养活我们的土地。”

而此刻，护士医疗队那边还亮着灯，不停地有人被送来。

何玖沉默片刻，“你说，……为什么会有灾难呢？”

有人也醒着，也许他也是彻夜未眠，探出帐篷，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将东西拿了进去。

谭敏走向下一个，何玖也跟着发放食物和水。

就在何玖以为谭敏不会回答的时候，谭敏出声，她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世上总会有很多苦，也总要有人受，我们只是被选中的人。”

“可是……”可是凭什么？

何玖话音未落，旁边摞着的木板倒了下来，发出巨大的响声，帐篷的顶端开始摇晃。

何玖和谭敏飞速对视了一眼。

……余震来了。

他们被安置在一片空旷的地方，四周都没有房屋，也没有任何可以降落下来的碎石块，唯一危险的，是到目前为止仍在救援的那些人。

包括傅臻。

这个地方是唯一的、最安全的据点，傅臻没有来。

志愿者都聚集到他们这里来，帐篷里的人也探出头，谭敏提声，“是余震！大家别怕，这里是安全的！”

一阵骚动，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我们安全，那还有的人呢？”

还有的人，怎么样呢。

谭敏顿了片刻，说，“他们也会没事的。我们之前商议过，余震一来他们就尽快撤离。”也许是为了让自己放心，她加强了语气，“他们都会没事，我们也一样。”

刚开始登记的那个女孩小声道，“谭姐……”

砰——

远处似是破旧的房屋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