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润玉和旭凤一齐跟随鎏英公主去了魔界万窟山寻找穷奇的踪迹，发觉穷奇受伤，又沾染魔气，便转道去了魔尊处，希望能借来陨魔杵，然而固城王却要求待上两个世子——炽狩和炫狩。

这边，长琪和锦觅可谓是吃遍了魔界，最后还在卞城王府摆了一桌火锅，二人酒足饭饱，腆着肚子回到了房间。

锦觅趴在长琪身边，滴溜溜的大眼睛转着：“长琪，你怎么这么喜欢看书啊？书有什么好看的？”锦觅说着，头转到长琪对面，最里面念着那本书封面上的书名，“《六界结界鉴》，名字都这么绕。”

锦觅摇了摇头，好似这样就能把那些她不小心瞟进眼里的知识甩出去。

“正所谓，‘人读等身书，如将兵十万’，多读书是好事。这《六界结界鉴》，讲的乃是此间六界的结界法门。使用不同的灵力、按照不同的方式所布下的结界看似不同，却是万变不离其宗。说来，这结界却不如阵法，阵法千变万化，可结界说白了，都是换汤不换药。”自从知道锦觅是润玉的妹妹，长琪就开始对锦觅极其耐心。

“那花界的水镜，是结界还是阵法啊？”锦觅好奇地问道。如果这水镜是结界，却被长琪说得这样简单，那芳主们的面子可就没法要了。

“自然是结界。”

锦觅恍然大悟。

“芳主们的修为，果然还不如琪琪呀！”

锦觅这么想的，还真就这么脱口而出。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牡丹芳主一道落英令，凡界便断粮三千多年，前面的七年只靠紫薇门弟子献祭才勉强撑过去，后面的三千多年是天帝开了天界粮仓才堪堪度过。因这一道落英令，长琪早早起了手刃牡丹芳主的心思，可牡丹芳主却是眼前女孩的教母，倒是让长琪多少有些投鼠忌器。

“若是单论修为，我比不得牡丹、海棠二位芳主。花界的芳主多是积攒灵力，却不擅研究功法，只能算是……术业有专攻吧。”

说起来，牡丹芳主的修为确实平平，穗禾才三千多岁的仙龄，三五招便能将牡丹芳主制住。长琪灵力远远不如穗禾，可招式却更加变幻莫测，若是对上牡丹芳主，不敢说稳操胜券，但牡丹芳主在她这也定然讨不着便宜。

“你这小葡萄，灵力没多少，功夫也不会，书也读得不多，只会看点闲书，那老牡丹怎么把你教成这样？”

长琪打量着锦觅，她确实有此一问。牡丹芳主是花神的臣子，锦觅是花界少神，亦是天界的公主，怎么就……这样不学无术？是牡丹芳主想要越俎代庖，拿捏着花界实权，还是另有原因呢？

只可惜，长琪想岔了，润玉也猜错了。锦觅并非天帝血脉，而是水神之女。正因如此，先花神梓芬为天妃便和水神生下一女，兹事体大，众芳主亦不敢轻易将锦觅的身世公之于众。

锦觅真正的身份，比长琪猜测的还要尴尬百倍。

“你可不知道，长芳主可凶了！不过我小葡萄聪明，自然能蒙得过她啦！”锦觅倚着长琪肩膀，想要一起看看那《六界结界鉴》。

长琪了然，给锦觅讲解着这些结界的异同、布法和解法。若是牡丹芳主不能好好教导她，长琪就替她教导。

不一会儿，长琪便讲得口干舌燥，正想起身为自己倒杯水，回过神，却见锦觅已经倚在她身上睡着了，嘴角还淌下一行口水。

“我要是牡丹芳主，我也懒得教你。”长琪气闷，拿着书敲了一下锦觅的头，见锦觅惊醒，才正色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锦觅垂眸，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委屈极了。长琪见了也有些心软，她从来没有教导过谁，何况锦觅也算不得她徒弟，加上面对天帝血脉，也不敢太放肆。

正所谓：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长琪现在可算是明白，有的时候教好一个人，远远比自己学好，困难得多。

“你在栖梧宫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书童，跟着火神殿下读了什么书？”第一个用心教导的人就是这个样子，长琪觉得自己职业生涯刚刚开始就遭遇了滑铁卢。

“《梵天咒》，我背过《梵天咒》！”锦觅巧笑嫣然，拍着胸脯答道。

“《梵天咒》加起来才有多少东西，哪怕是算上注释、《梵天文》和《释迦考》，也有不了多少东西啊……”

“我只背过《梵天咒》，但我背得可熟了！”锦觅不假思索，回答长琪的话就像发了一串连珠炮。

长琪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为什么有的人明明那么普通，却能那么自信？

如果长琪不知道也便罢了，可眼下长琪知道，锦觅是公主，眼下便不能和她像朋友一样，越了规矩，只好顺情道：“也罢，读书务在循序渐进，一书已熟，方读一书，勿得卤莽躐等，虽多无益。”

长琪看着锦觅似懂非懂，继续道：“读书不作儒生酸，文胜质则矫，你现在这样，也算不得不好。”

她这边还在头脑风暴，如何暗示锦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锦觅这边却一眼看见门口的旭凤和润玉回来了，蹦蹦跳跳冲到门口。

“凤凰！小鱼仙倌！你们回来了！”

长琪一回头，就看见锦觅丢人丢到了卞城王府的一幕，上前拉住锦觅的手，向面前三人微微躬身：“火神殿下，夜神殿下，卞城公主。”

还未等润玉或是旭凤开口，鎏英先拍了拍长琪的肩膀：“咱们魔界，不讲究这套虚礼。”

“谢公主。”长琪直起身，转身倒了三杯茶。说是不讲究虚礼，最后，还是得她来倒茶。

鎏英看不惯天界仙女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便没理会长琪，只和润玉、旭凤二人聊起穷奇来。穷奇受了伤，需要凡人婴儿或是灵芝作药引来疗伤。这句话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锦觅立刻跳起来，走到桌边：“灵芝！我会种灵芝！”

长琪全程一语不发。这种事情，她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做事，就不会做错事。况且，从卦象上看，即便是旭凤被穷奇瘟针所伤，也是等擒了穷奇之后。

润玉不想她去擒穷奇，长琪自己也不想去擒穷奇。润玉是因为害怕她受伤；长琪只是因为不愿意掺和太多事而已。

可旭凤和鎏英意下，都是希望长琪能去。九百年前，长琪就和穷奇打过交道，旭凤和鎏英是相信她的水平的。

“大神仙，你也去吧！不然自己一个人待着，多无聊啊！”锦觅央着长琪和他们同行。

旭凤：“长琪，不管怎么说，这一趟你是奉天后的命，你不去，母神那边终究不好交代。”

长琪凑近旭凤几分：“那就麻烦火神殿下，帮小仙交代一下啦！”

锦觅听了，向着长琪竖起大拇指：“琪琪，你可真是这个！就连凤凰在你这都碰了一鼻子灰。”

旭凤：……

长琪：……

鎏英向来不齿这样不讲道义的人，冷哼一声：“原来天界尽是些贪生怕死之人，不愿去就别去，省得拖我们的后腿！”

长琪很是迷惑，嘴角弯起了一个奇异的弧度，眉毛又是皱又是挑，表情很是滑稽。

“公主殿下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嘛，天界的贪生怕死之人就我一个。”

见长琪油嘴滑舌，鎏英更加厌恶。

这下可是一个皇子加上两个公主希望长琪去，长琪也只好答应。再怎么说，自保的能力，她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