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贴贴。

扬帆不是没有近乡情怯，可他真的不知道如何跨过这道栏，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而且扬帆心知肚明。

就算深知一切都会过去的，时间是最好的安慰者，只是这样就像被生活捅了一刀——疤还在。

被周遭的环境撒了把盐，无法泰然处之地安慰到自己。

可是现在没有了不得不为的逼迫，他不应该还将许烨晾在身边不闻不问。

曾经是被迫，但如今的局面也并非扬帆所愿……他不想的。

许烨哭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不应该挨得扬帆这般近。于是抹着脸推开了男人。

她眼睛通红，鼻尖也通红。哽着脖子将那群吃瓜的医护人员包括扬子轩一齐赶跑了。

回过头来碰上扬帆的视线，还有点别扭地解释道。

许烨“给仁和上一任院长找点最后的面子……免得他们到处乱说……”

因为哭过，她说起话来还一抽一抽地，喘不过气。视线不自在地飘忽着。

男人失笑，轻轻点头。

扬帆“嗯。”

扬帆“不过事情已然成这样了，要不要这面子好像也没多重要了。”

许烨听着，站在他面前，无端又来了气性。愤怒地瞪着扬帆，等着他漂亮的眸子里看见自己，又有些伤感。

一条以追逐盛世美颜为生的颜狗，需要说一些伤春悲秋的话，作为一件事的生涯告一段落的结束语。

才符合文学作品逢灾必煽情的大势所趋。

许烨“……也是，面子这种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的，要着没什么用。”

许烨“再说，我在你面前，也早就没什么面子了。我喜欢你，但是你不喜欢我，你只喜欢你老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我后来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憋得眼眶更红了。

许烨“以前我在你面前当条哈巴狗，拼了命地摇尾巴。你愿意偶尔摸摸我的毛，我都要高兴地飞起来。”

许烨“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自己是挺开心的。只是现在，我好像该走了。”

扬帆听完她的一大段话，不知道怎么说，有点无措和莫名其妙。于是只好问。

扬帆“你现在不喜欢我了？”

许烨“当然不是……”

许烨咬着下嘴唇摇头。

许烨“我就是觉得……自己连在你跟前当条哈巴狗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的爱，她的痛，她的失落。许烨在望向扬帆的时候真的觉得，他是困住自己的圈套。爱哪有那么容易，幸福悲伤都在一念之间。

早知道现在，当初还不如不认识。

许烨“就、就连我拥抱你，都只是我想，不是你想。”

她坦白时，声音颤抖得让人怜悯。

许烨只要看见扬帆躲闪的样子，就觉得心烦意乱。却只能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男人顿了顿，心里有些酸涩。他看见许烨踩在一地光亮中，清亮的阳光将一切棱角起伏镀上一层柔和的浅淡金边。

连空气中飞舞的尘粒都变成金屑。

他们相隔那么远，连步履都沉重。她的泪在高温的遏抑下仿佛燃成一道青烟，再融进渐趋明亮的日光下。

是秋天太重了吗，许烨像是风吹来的单薄。

扬帆喉间溢出一声叹，走到许烨身前，将少女猛地拉进怀里。

他紧拥她，耳鬓都紧紧贴合，好像怎么也抓不住似的。直到能清晰地感觉到许烨的心跳。

——微弱但是依旧有力量的跳动，像极了黎明天边的一线曙光，只消片刻便会璀璨盛放，燃尽黑暗污浊。

留下光芒万丈。

窗外的枝慢慢摆动，阳光洒进重叠的叶，檐前一处景是金色的。

许烨如今终于能哭给扬帆听了，哭他的刺，哭他的馒头，哭他的绝情与温柔，哭自己的爱自己的坚持。

少女环着男人的脖子，贴紧了他，声音很小。

许烨“……不要把我当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