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路垚靠着刷脸，进了巡捕房的验尸房。乔楚生在萨利姆那里得到信息后，便也赶来了。
验尸房里以白色为基调，房间里摆放着两个大概有一人高的三层不锈钢架，架子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旁边是各式各样的仪器。
乔楚生到验尸房门口的时候，门没有关。他自然看到了弓着腰，在工作桌上捣鼓的路某人。路垚正在用显微镜，于是他放轻了脚步，待走到路垚身边，才轻轻拍了下桌子示意。等路垚抬头看向自己时，开口：
“怎么，过来自首了？”
语气里含着打趣。
路垚倒是急了：“自什么首啊，分明是有人要陷害我！”
乔楚生错开路垚那双因为愤怒而过于明亮眼睛投来的视线，低头看他在捣鼓什么，边说：“聂成江找了英国人，让我尽快抓你归案。”
“你赶紧的啊，我扛不住了。”他说这句话时，视线是落在路垚身上的。
他知道路垚不是杀人凶手，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他不想抓无辜的人潦草收案。
他对路垚的印象还不错。
路垚好看的眉眼都快因忧愁皱到一起。
“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
路垚随口抱怨，知道在事情没有查清楚前是不会有答案的。
没想到乔楚生居然回答了他，虽然一开口语气也不怎么好。
“我怎么知道？当初也是他把线索引向你的。”
路垚错开乔楚生视线，转向另一边：“难道说……”
有些东西在脑海里迅速闪过，路垚没有抓住。乔楚生把桌上另一边的验尸报告，看验尸报告的位置摆放就知道路垚还未曾看过。他把东西递给路垚，并出声提醒：“那什么，验尸报告出来了。”
路垚接过，迅速看了起来。
“刀口比心脏低两公分，斜插进右心房，一刀毙命？”路垚问。
乔楚生适时的做出评价：“凶手稳准狠，是个高手。”
“凶器上无指纹。”路垚念到这里，眉头一挑说了声“漂亮”，而后继续念，“死者体内有高浓度的利尿剂。他有高血压？”
最后一句话是在询问乔楚生。
事实上乔楚生和陈秋生也不熟，只不过是道上的人，乔楚生细心，或多或少都认识，平时打照面问声好的交情，或者说以前接触过，但不深交。
乔楚生回答：“不知道啊。”
“有死者病例吗？”
“没有。”
英国人插手让路垚升起浓厚危机感，他没有控制住情绪，几乎是暴躁的朝乔楚生大喊：“什么都没有，你让我怎么查？”
乔楚生好歹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又是巡捕房的探长，可不是个任人吼没反应的软柿子。他的脸顿时就板起来了，手摸上了腰侧的枪，但抬头是看见了路垚眼里的慌乱和愧疚，那涌上来的怒火不知怎么就哑了。只不过面上不显，依旧面无表情，嘴里吐出两个字：
“态度。”
但路垚这时候看到了乔楚生搭在枪上面的手，顿时吓得转过身去，继续看验尸报告。
看到某一排，他出声：“他的体内居然还有莨菪碱和阿托品？”
“那是什么？”
路垚解释：“草药中提炼的麻醉剂，吸入之后会四肢僵硬，反应放慢。看来凶手动手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
乔楚生听着，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从他身边的人开始查吧。”路垚说。
说完，路垚拿起刚才他放在显微镜下研究的手表，对乔楚生说：“这块表也有问题。”
乔楚生看了眼他手上的表，一眼看过去没见什么问题。
“表有什么问题？”
路垚凑近乔楚生，伸手指着表盘，解释道：“这块表是镶钻款的宝矶陀飞轮，原本表盘这一周应该镶嵌钻石，但在这块表上，被人换成了不值钱的水晶。”
说完，路垚把手表放回桌上，语气稍有些遗憾：“价格差几十倍呢。”
这话说的，乔楚生立刻领悟到了他那点小心思，不过乔探长寻思着钻石水晶，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他给路垚解释：“江湖人嘛，很正常。想壮阔但手头没钱。”
路垚一怔，把这部分跳过，按照自己的想法道：“找人帮我定制几块镜子。”
“做镜子干什么？”
路垚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摸出早就画好的图纸，展开给乔楚生看。
“就按这个图做。”
……
乔楚生动作迅速，当天中午工人就把做好的镜子部件送到了巡捕房，乔楚生把镜子弄到自己办公室，和路垚一起组装。随后白幼宁也到了。
这镜子表面上和放在家里使用的全身镜无甚差别。镜片被嵌在红漆木框架里，木框上雕着花，准确来说，它像全身镜和梳妆台的结合。特别之处在于，路垚在镜面上面放了一张被卷起来的宣纸。
路垚在镜子旁边，伸手敲上镜面，镜面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这块玻璃完好无损，检查一下。”路垚的目光投向白幼宁。
白幼宁眼皮一挑，和路垚对视，而后视线又落到不远处的镜子上。旋即，毫不犹豫走上前，仔细地检查玻璃，最后才“嗯”一声。
接着，路垚解开系在木框上的绳结，把宣纸展开，洁白的宣纸刚好遮住镜面。
路垚：“再检查一遍。”
白幼宁依言照办，她伸手隔着宣纸，在镜面几处地方轻轻敲打。确认没问题后，她才说：“来吧！”
让他看看路垚想展示什么把戏。
这时候，路垚倒是装起乔来，只见他颇为无奈地皱眉，道：“可我还缺个帮手。”
办公室里瞬间静寂无声，三人占位恰好是三角状。
路垚的视线明明白白朝向乔楚生。
乔楚生轻轻啧了一声，朝路垚走去：“赶紧的。”
路垚见状倒是笑得格外灿烂。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路垚说。
路垚和乔楚生两人都站在镜子后面，乔楚生蹲着。从白幼宁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站在镜子身后的路垚，不过路垚的身体被镜面遮住，只露出肩膀、脖颈和那张俊脸。随着路垚的话音落下，被宣纸遮住的镜面里钻出一只男人的手——是路垚的右手！
白幼宁直愣愣盯着那只手，眼睛瞬间瞪大，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这……”
“别急，还没完呢。”路垚轻笑。
话音刚落，那只手倏地就不见了，只剩宣纸正中心的一个洞，洞后面是光滑平整的镜面。白幼宁走过去，再次用手去敲击镜面。
咚咚——
镜面完好无损。肉眼开来和刚才没什么区别，可是方才——
“你怎么做到的？”白幼宁迫不及待地问道。
路垚语气有些小得瑟：“小戏法啦！”
路垚右手插在裤兜里，从镜子后面走到一旁，白幼宁于是走到镜子后面去，想一探究竟，乔楚生从镜子后面站起来，默不作声，只是盯着镜子后面那个洞——这就是玄奥所在。
原来这面镜子有前后两层，前面一层镜面可以上下移动，后面的镜面被在正中间的位置掏了一个洞。
白幼宁还在研究这面镜子，路垚就站在一旁解释：“这块玻璃呢，可以上下移动，在后面的镜子掏个洞，然后手就可以伸出去。之后再把前面的镜子归位。看起来就像是原来完整的一块。”
路垚扯下覆在镜面上的宣纸，更好的另外两个人展示。
乔楚生仍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半步多没有挪动过。他在想案发现场，那里如果也有这样的装置，会放到哪里。现场他检查过好几遍，没有空间，而且这种方法需要两个人配合才能完成，那么小的地方，那么短的时间，如果凶手是两个人，能藏到哪里。
白幼宁惊叹：“可我没看到你归位啊！”
“那是因为，我有帮手！”路垚转向乔楚生，青年的声音格外活跃，生气十足,“乔探长，辛苦你啦！”
路垚说话还不够，嘴角的笑和平时都不一样，眼神玩味，藏着一点探究，落在乔楚生身上。有一瞬间，路垚看起来似乎深不可测。不过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陷入自己的思考里，没有人发现。
乔楚生从镜面后边走到前面，边走边说：“可是在现场，我没有发现任何特殊装置。”
路垚视线一直在乔楚生身上，随着乔楚生的移动而移动。看着乔楚生那副正经模样，路垚也正色起来。他走到乔楚生旁边，乔楚生此时倚着沙发背。
“起初我听说镜子当中有手伸出来，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路垚说，“后来去了现场，我发现这个方法行不通。单元里肯定差不多。第一嘛，都是障眼法。第二，现场一定有个托。”
乔楚生想了想，参与分析：“现场一共三个人。”
准确来说，是三个目击证人。
白幼宁纳闷，问：“不都已经审过了吗？”
“一定有被忽略掉的细节。”路垚说。他抬头看向乔楚生，神色格外认真：“这三个人得重审。”
这一次乔楚生亲自出马审讯，路垚和他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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