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风上来了一盏茶,白瓷如玉的茶盏极为精致,层叠翠绿的茶叶如池塘中的荷叶漂浮着,她低眉轻尝了一口,淡淡的清香在唇齿间蔓延,回味起来还有丝丝甘甜。她用帕子擦点了下嘴角,随后放在一旁,笑道:“摄政王府里的茶果然不同凡响。”
“太后若是喜欢的话,走时不妨带些回去。”
望风退下去时正巧听见两人的这番对话,他突然想到之前王爷让他丢的茶叶,再一细品此时的话,只觉得像极了看似绵软的细针,其中的锋芒只有当局者清楚。
不敢停留,他匆匆离开了卧房,还不忘轻手轻脚带上门。
“那怎好让摄政王割爱。”
“小小茶叶,谈不上割爱,更何况臣府上多的是。”
苏琳抬眼,盯着那道朦胧不清的身影,突然笑了:“哀家有一事好奇。”
“摄政王的身体素来稳健,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染上风寒了?”
此言一出,空气凝固了片刻,元骁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没有回答。
苏琳隔着屏风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猜想他此刻必定是蹙着他那浓黑的眉毛、抿着那显得冷情的薄唇,连嘴角的纹路都在透露出他的烦躁。
可惜看不到,不然那一定很有趣。
她低下头,用柔软的丝帕遮掩住唇角弯起的笑意。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风寒的,但他明显不愿多谈,从她进来到现在半句也没提过。她很清楚自己踩他雷点上了,更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态。一想到他哑口无言的样子,她心里就觉得好笑和畅快,这种情绪叫作——幸灾乐祸。
谁让他说话总让人感觉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
好一会儿,元骁才想起这回事一样,语气与往常一般无二,只是细听之下会发现有点冷:“风寒二字,臣想不必解释娘娘也应当知晓是什么意思。若娘娘实在不知,那臣不介意请王太傅来教导一二,王太傅学识渊博,想来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苏琳丝毫没有生气,只是差点没忍住笑。她揪着丝帕的一角紧紧缠着,心里涌起莫名的痒意,让她止不住想要去逗弄他,就好像慈宁宫里的那只白猫雪球一样。
虽想逞一时口舌之快,但她不好说出过分的话引起反感,不然可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端起茶,她略略平复了下波涛汹涌般的内心,轻声道:“可是哀家这话唐突,惹得摄政王生气了?”
元骁皱眉,亦回复:“没有。”
如此冷淡,话中显然还带着气,只是不知道这句话怎么让他不快了。
稍一思索苏琳就想明白了,他不想提或许不是纯粹因为懒得提,而是另有隐情?
这么一想,她更好奇了,他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虚弱样的?
想了想,还是没想通。现在不宜久留,加之对方又是一副爱答不理样,她也懒得再套近乎了。反正攻略之事又不是一下子就能让对方好感度爆表、为你放弃一切的,总有时间和他慢慢耗。
不过,总得为此行留下点什么。
苏琳站起身,抚了下步摇,悠悠道:“时辰不早了,哀家该探望的也探望了,是时候走了。”
“朝堂之事王爷莫操心,有那么多文武百官,你就安心修养便是。”
“恕臣不能远送。”他声音低又轻。
她笑了笑,道:“免了,你好好休息吧。”
转身的那刻,她突然想到什么,停下了脚步。
“对了,哀家带来的那些补品摄政王可不要再丢了。”
她离开了,似是一阵风飘过,恍惚中浅淡的香气还滞留在空气中。
望风过来收拾残局,余光里扫到地上掉着的一张月牙白的帕子,末端绣着颜色艳丽的海棠花,栩栩如生,仿佛香味就是从花蕊中散发出来的。
“王爷,这……”他把帕子递到元骁眼前,神情有些纠结,不知该如何处置。
元骁神色不明,定定地望了片刻那丝帕。望风不明所以,正准备开口询问,只觉得手中一空,丝帕就已然落入自家王爷手里。
“你下去吧。”
“是。”
顿了下,他又叫住望风:“对了……”
“啊?”
“没事。”
他摇摇头,让他退下了。
元骁想不通,为何她会知道他让人把她送来的东西都丢了?
望风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一起上过战场、出生入死的,他自是信得过。
既然不是他,那就说,府里有她安插的暗人?
元骁眼神一冷,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帕子,眸里的寒光似剑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