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琳进入元骁的院子后,她先是被他满院子的花花草草惊了下,接着便在花团锦簇中一眼望到白玉石堆砌的、状似池塘的地方里一片猩红弥漫。仿佛被人无情的洒下了颜料,搅乱了不该有的平静。
她眼皮一跳,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纤细的腰杆一如既往的笔直,脚步未曾停顿,只是交握在一起的掌心湿滑黏腻。
春桃与春杏皆白着张脸低头沉默,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冷汗直直冒出。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想法同时从三个人的脑海里闪出来。
看似修身养性,极为爱护花草,外人会以为他是一个高雅翩翩的君子兰。事实上,他不曾隐瞒,他的恶性暴露在天光底下,他明明白白让所有人知道——他是牙齿尖利、竖瞳含光、每一处都足以腐蚀人心的毒蛇。
就像那池塘里的情景一样。
几条奄奄一息的鱼儿即便缺失了尾巴,还在凭生命的本能四处游窜、拖出鲜红的丝线,尽管这是徒劳的。因为后面慢悠悠紧跟的“猎手”已经张开獠牙,“咝咝”细长蛇芯吐露着志在必得,通身漆黑滑腻的皮肤反着寒光。它把这场“你追我赶”的游戏视为开胃菜,居高临下地看着一群弱者无畏挣扎,再在它们精疲力尽时一把咬住肥嫩的身躯,慢慢汲干鲜甜的血液,然后一口一口细嚼慢咽进肚子里。
与其说这是元骁的小小癖好,倒不如说他认为的世界便是这个样子。弱肉强食、能者上位,弱者便只有被人宰割的下场。
苏琳在心里深吸一口气,仿佛闻到了冰凉的血腥味,全身也在一寸寸冷了起来。
望风进去回报了声,不消片刻,经过同意后返回门前,请太后进去。
苏琳抬起脚,即将跨过门槛时,她又停下来,缓缓转头看向了微低着头的望风,她问道:“你们摄政王很喜欢这样的游戏吗?”
望风闻言愣了下,紧接着便摸摸头笑道:“谈不上喜欢,只是颇感兴趣吧,每隔几日都会换上新的水和鱼儿。”
言下之意就是注入新的血液,再孜孜不倦地看它们互相撕咬。
瞧着他这般笑意盈盈的话语,想来也是习以为常了,春桃春杏对视一眼打了个寒颤。
这摄政王府果然不是个好地方。
不过望风倒是对这位太后娘娘好奇了几分,能见到这副场景并且冷静对待、不失了方寸的人少之又少。就单凭这一点,这位年轻的太后就不是一般人。
现下苏琳已然恢复了平静,让随身来的春桃她们在外侯着,自己进去即可。
春桃和春杏经过此事都不太放心娘娘一个人,但人多嘴杂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只能如此。
元骁的卧房较之外面倒朴素的多。
当然,以他的权势地位论朴素也不能朴素到哪里,墙壁上挂着的字画、角落里架起的古琴、哪怕是案几上的小茶具,明眼人都能看出价值不菲。
望风搬了个椅子放在屏风旁就走了,苏琳心里觉得好笑,隔着一扇屏风,大男人家家的还怕被看到?
虽是这样想的,但还是给面子的坐在了椅子。
苏琳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料想他该是刚喝完药没多久,果不其然就听榻上的人咳嗽了两声,声音略轻似乎带着点病弱之感道:“劳太后担心了,臣刚用完药身子还有些虚,恐不能以礼相迎。”
她闻言挑挑眉,隔着屏风瞧人不太清楚,只能模糊看到一道浅浅的身影,猜想他此刻应该是躺着的。不过说这话,她是怎么都不信的。
垂下眸,苏琳细白指尖勾着衣带上的兰花绣纹描绘。她品了又品,然后在心里摇摇头,两个人还是不像的。怪她之前眼拙,那人虽也是冷淡的性子,但并没有元骁那么会装,他不屑这种幼稚的游戏。当然,同时他也没有元骁那么狠,可能他二人唯一像的就是这副好看的皮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