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我自私的请求
虽然唐糖和唐宣长得一点也不像，但在齐鹭隔着树丛，远远地看见她时，酝酿已久情绪还是失控了，
泪水决堤而下，她捂住脸，蹲下身子缩成一团，
“对不起，我、嗝，对不起……”
她正失神地喃喃自语，
两个小孩子正聊得开心，冷不防听见一阵阴森的抽泣声，惊得四处张望，
前方的树丛传来一阵响动，齐寒站了起来警惕的盯着树丛，唐宣把半个人藏在齐寒身后，
树杈之间隐约浮现出一个人影，齐寒悄悄攥紧了拳头，全身肌肉绷紧，时刻准备冲向来者，
齐鹭狼狈地从树丛后出现。
她看着对她充满敌意的两个孩子，感到有些无措，匆忙收拾一下自己的形象，展开笑颜，
“孩子们，是我。”
尽管还是有些泪痕在脸上，但此时的齐鹭看起来和平时的她没有很大的差别。
齐寒显然放松了警惕，
唐宣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哇叫喊着，
齐鹭轻手轻脚地扶起坐在地上的唐宣，眼里的泪不小心溢出来了一点，
“宣宣平时跟姐姐关系好吗？”
唐宣狠狠地摇头，萝莉形象的小小女孩急忙开口，“她老是叫我干这干那，讨厌死了！”
她咬字很重，小脸上毫不掩饰地露着厌恶，
毫不意外。
从唐糖叫唐宣拿筷子时那个白眼就能看出来了。
“姐姐消失了哦，也不会出现了。宣宣高兴吗？”齐鹭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又一次红了眼圈，
“你怎么了？”
在一旁听着的齐寒此时开口，
“你是不是哭……了？” 他上前查看，却见齐鹭转过头来，笑着看着他，
泪顺着她的脸颊淌下，
食指放在唇边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别说话”
齐鹭无声地说。
其实齐鹭老是这样，在梦里哭，在梦里笑，在梦里狠狠地抽搐，分不清方向。
她站起身背过唐宣，抓起破烂的布片擦眼泪。
“姐姐、嗝、带你去玩，好不好？”
齐鹭捧起笑脸，看向唐宣，
“去宣宣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有好多好玩的！”
唐宣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拉起齐鹭的手往外走，
齐鹭一只手把唐宣扛到肩膀上，牵起齐寒，走出树丛，
四周长满了翠绿的藤蔓，乖巧的呆在原地，轻轻摇曳着，生机焕发。
如果它们永远都是这样就好了。
齐鹭看着这些藤蔓，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它们的时候，
藤蔓卷起一个人的头颅，塞进漆黑一片的叶丛里，
血盆大口在黑暗中张开，血液在断头处喷发。
当时的她看见这一幕脑袋里是空的，
她大声招呼队员们远离那块藤蔓，可还是有更多的人遇害了，
他们正穿行在丛林中勘查地形。
于是数十条生命就这样陨落了。
在她的注视下。
她没办法说回忆是宝贵的，
她在地狱里活了半辈子，肉体上刻骨铭心的痛她每天都要经历百八十遍，
即便如此，她不讨厌这个世界，至少不讨厌小孩子。
世界上总有好人的，她这么相信着。
树林的尽头，是一处广场，
建筑的转角还放着一只音响，薄薄的长方形遥控器摔在地上摔的粉碎，
“在很久、很久之前，这里有一群人，”
齐鹭把唐宣放在地上，让她自顾自跑向广场，
她坐下，坐在齐寒身旁，
“她们大部分是老婆婆，会在这里跳舞。喏，那边的音响——黑色的大盒子，就是她们用来播放音乐的设备。”
“讲这些给我听干什么？”
“我曾经和一个朋友住在这里。”
齐鹭望向不远处堆成小山包的建筑碎片，
“我们在这附近捡到了一只猫。你知道猫长什么样吗？”
齐寒摇头，
“曾经有一种叫网络的东西，上面能查到猫长什么样子——”
“那些毁了基地的东西是猫吗？”
齐寒轻轻的揪了揪齐鹭的袖子，
她怔了一下，
“是，也不是。”
齐鹭在空中比划处一个身子大的圆，
“很久以前，最大的猫只有这么大。”
齐寒疑惑地看着齐鹭比划出来的图案，
“可是那些猫都好大！”
“所以它们都不是正经猫猫！
她突然正色道，一副十分肯定地样子，
“喂喂不要随便糊弄小孩子啊！”
齐鹭腾地站起来，向唐宣所在的音响处跑去，
“喂！你去干什么！”
“略略略，来追我啊！”
“喂！”
孩子气的追逐在数百年以后再一次发生，两个孩子的笑闹声和巨大的忙音充满了广场上方，
一只巨大的野猫藏在建筑碎片之间的缝隙里，像流淌的黑色不明液体一样，流出来，缓缓站直身子，
嬉闹还在继续，正在摆弄音响的孩子毫无防备，
就 是 它 了 。
一团黑雾即将拍向唐宣，千钧一发之际，一支木棍刺穿了雾的手掌，
它吃痛后退，全身的毛触电般立起来，呲出尖牙向齐鹭低吼，转身刚要叼起唐宣，一支木棍从侧面刺进它的嘴角，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齐鹭收回树枝，缓步走向巨猫，“如果你想惊动你的族人，乃至让它们放弃找到的庇护所的话，就放开她。”
母猫固执地低头，咬住唐宣，
小孩子腾空时的尖叫狠狠地刺激齐鹭，
“放开她！”
这是唐糖最后的血亲。我得保护她，保护到她长大，
我得代替她履行作为亲人的义务。
更多的树枝飞向母猫，母猫吃痛，猛地放开唐宣，向齐鹭袭去，
一人一猫缠斗在一起，齐鹭边打边骂，还不带脏字。
齐寒绕过战场跑到唐宣身边，扶起坐在地上吓得哇哇大叫的唐宣，
“没事吧？”
唐宣还没从惊吓中反应过来，被齐寒强行拖着走了一段，固执的孩子直到脱力了才把人放下来，
唐宣勉强反应过来了，抽抽噎噎的，紧抱着齐寒不放手，
“爸爸妈妈呢？他们在哪？”
她踉跄起身，转向远处高大的建筑：“他们是不是在那里面？”
齐寒没有否认，他紧紧盯着广场中央交战的两个身影，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血，更多的血，无穷无尽，
喘气声混合着耳鸣，机器运转的沙沙声没入无边无际的纱，
她低着头，脸上浮现的微笑尽显苍白，
身旁穿着白色制服的研究员兴奋的叫喊声冲破了耳鸣，直戳戳冲进她的耳朵里，
“我的血能让你们这么兴奋吗？”
面前巨型猫尸的脑袋垂在脖子上，整个身子被身体各处的木棍钉在墙上，
齐鹭身子逐渐瘫软，头顶的蓝天垂垂占满整个视野，天旋地转，瓷砖冰凉的触感从身后传来没过脊背，顺着脊骨摸上后脑，
冷不防一阵暖乎乎的感觉揉进脊背，她即刻意识到自己的出血量已经使自己躺在血泊之中，
意识集中，血液回流，狠狠地撞进她的身体里，
她站起来走了两步，针扎的刺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
还是躺下好。
她这么想。
转头向来时的树林看去，齐寒正在不远处拖着唐宣，两人打闹的声音在洁白的冰晶之间飘过，
下雪了。
齐鹭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冻得抖两抖，才想起身上是一个布片都没有了，
窘迫之际，齐鹭动动手指，身上瞬间变出一件长款羽绒服，
虽然但是，它是一点也不保暖。
这能力也就在这时候有点用。
雪越下越大，齐鹭迈开步子，远处飘落的霜花中，森林稳稳的放在地平线上，这让她很满意，
这个世界还是正常的。
“齐——寒——”
拉长声音似乎就能使远处的人听见她微弱的呼喊，显然，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齐寒转过头，心有灵犀一般回应了她，双手环住唐宣的腰，拖着唐宣往这边来，
还好，他们还平安。
还好、还好。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带着他们、在这里、活下去吗？
等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
能走在说吧。
“齐鹭！”
建筑碎片中冒出好多只猫头，好奇地左看右看，
齐寒使出更大的力气拽住唐宣往齐鹭那边赶，“齐鹭！你后面……”
齐鹭还在远处一步一步慢慢挪动，远处建筑碎片里许多三个月的幼猫已经探出身子，
视线再一次聚焦到齐鹭所在的位置时，她的身体正在消散，散开的颗粒飞到齐寒身边，凝聚成齐鹭的身影，
“齐鹭？！”
然而齐鹭并没有能力回应他，她刚传送到齐寒身边，就陷入了使用能力过度造成的昏迷。
再一次醒来时，齐鹭身边只有唐宣，
小家伙坐在他身边，一脸担忧地看着齐鹭，
“你醒啦！”
小家伙看见她醒来，脸上兴奋显而易见，
“我在这里守了你好久，你怎么现在才醒！”
“齐寒真是的，也不跟我一起。”
“那家伙去找那些怪物去了，你快去帮帮他！”
不管是嗔怪还是求助都如暴风雨般卷来，齐鹭一时没反应过来，
“慢一点。你要说什么？”
她放缓语速，用尽量温柔的语气说，
“齐寒在跟猫打架！”
最终，唐宣还是跟齐鹭告了状，不管齐寒实际上是在干什么，
也许他正在和那些猫和谐交流呢？这是他们这些实验产物天生的能力。
齐鹭这么想，
然而事实证明，齐寒没有那样的能力。
齐鹭到达现场的时候，齐寒正在被四只半大的猫围殴。
倒不是他多么耐打，只是猫猫们根本没用力。
只是在玩弄猎物罢了。
“适可而止吧。”
幼猫们立刻转头看向齐鹭，像捣乱被长辈抓到了孩子一样跑开，还不忘嬉闹一阵，
“你怎么出来了？”
齐寒看见不远处叉腰站着的齐鹭，下意识蹩眉，
“这不是关心你嘛，要我说，如果不是我来，你现在还在被那几只小猫打呢。”
“关心就能随便乱来吗！”
齐寒一脸委屈，伸长手在齐鹭胸口上来了一拳，
齐鹭只是笑着，没有说话，任由这个半大的孩子胡闹，
终究是娇气的孩子，
只是，幸好没有出什么事情，不然她得冒着得罪猫群的风险宰了那群猫崽子。
齐鹭带着齐寒回到原地，
唐宣难得乖巧地呆在原地，当他们回来时，还在发呆，
她莫名迷茫的眼神瞟到了他们，迅速回神，
“你们回来了？”
她一路小跑到齐鹭身前拽住她的羽绒服，
“你怎么突然走了……”
正准备哭，冷不防被齐鹭整个抱住，摸了摸脑袋，
“下次不会啦。”
耳边传来齐鹭的声音，
她可能是故意掺了糖，唐宣这么想。
清亮的声音沾了糖浆般黏腻，像在挑逗一般，唐宣下意识想腻歪在她身上，
可是就在这暧昧的时刻，齐鹭抽身而去，走到不远处齐寒身边，背对着唐宣，
雪已经停了，净白的旧雪在齐鹭肩上，她凭空抓出一条围巾系上，回头看，
“该走了。”
“我们不应该留恋过去，小鹭。
这不是我们——你们改造人应该做的。”
“我们的使命是带领社会走向更繁荣的未来，不是吸取前人的教训，止步不前。”
三年五月三日
找到了很早以前住过的庇护所。
距离基地彻底沦陷已经过去了两年一个月二十天，齐鹭在这一段时间里一直在训练齐寒，试图从他身上激发出一点异能，但一直没有什么效果，反倒是唐宣，身上异能的痕迹很明显，她似乎有和唐糖同一个类型的异能，
齐寒从齐鹭身上学招数很快，比平时懒散的唐宣快得多，即使没有异能，他也能把唐宣压着打。
两年过去，小孩子的大脑发育在青春期时发育极快，已经从未尝人世的孩子成长为小大人了
对此齐鹭很欣慰，表示两个人都长大了，脱离自己在末世中独立行走是迟早的事。
“所以说，你们谁学一下做饭？”
齐鹭端着一盘菜放到桌子上，两个孩子正窝在新添置的沙发上玩手机，
这东西时齐鹭最近才找到的，据说曾经是可以用来远程联系的东西，
两个小家伙很喜欢这东西，更喜欢上面带着的游戏，这两天都沉迷在游戏的世界中，因为齐鹭对他们的管制，训练都积极了许多。
两人都装作沉迷在与对方的交流中，没有听见齐鹭在说什么，
“我说！”
齐鹭看着两个闹腾的欢的孩子们，
“该吃饭了！”
孩子们迅速放下手里的游戏机，冲到饭桌前乖巧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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