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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允许我自私的请求

请允许我自私的请求

一月十五日，

我捡到一只猫。

一个人形怪物正躺在齐鹭怀里，

它长着猫的耳朵和尾巴，人类幼儿的身体一身绒毛，

在这个有着严冬的地方，毛茸茸的生物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怪物，毛茸茸的怪物。

在齐鹭的庇护所里，只有一盆火，

火已经零星灭了，盆里的炭火还有些许余温，

齐鹭试了一下温度，放心的把小崽子放在炭火上，自己靠边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削着一枝树枝，

树枝的坚硬程度堪比钢铁，削了半天，也只见半个尖角，

齐鹭有些烦躁，丢了树枝靠在火盆上，意识逐渐模糊，

“小鹭！看我捡来的猫猫！”
“好可爱！”

这一睡不要紧，要紧的是小家伙醒了，开始到处乱爬，一不留神就爬出了炭炉，摔在地上，

奶猫一般的哭声惊醒了睡梦中的齐鹭。

“糟了，忘记去拿点奶粉什么的了。”

齐鹭抱起小家伙，检视庇护所一圈，才发现是真的没什么能哄孩子的东西。

没办法，只能带着孩子去超市逛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到的东西。

摘下布条把小家伙绑在胸前，齐鹭出发去附近的超市，

她低头看着小家伙，突然注意到自己身上除了绒毛以外就再没什么能够御寒的东西了，

顺便去找件衣服穿吧。

她想，

自己没有人的习惯，总要让小家伙有吧。

它以后应该还得融入社会的嘛。

超市里比想象中的要黑一点，

现在它有一部分是幸存者基地，而齐鹭常来的地方是那些幸存者尚未踏足的危险地带。

齐鹭熟练的在商铺之间穿梭，来到了一家婴儿用品店面前，

她把孩子放在商铺中没来得及带走的木质婴儿床上，再在它头顶上挂上一串小铃铛，小家伙似乎安静下来了，齐鹭也顺便在附近的服装店逛逛，

最终，齐鹭挑了一条简单的连衣裙，

她在镜子前欣赏着自己穿上裙子后的样子，

裙子上半黑色，无袖，下半白色，及膝，

再加上一件浅棕色风衣，

齐鹭生的好看，在平时与人交谈时，总是双眼含笑，更让人觉得亲近，

可是这对她自己未必有用，

她对镜子里的自己露出平日里对人的微笑，眼神逐渐下滑到裙下那双毛茸茸的腿，

它像极了猫咪的后腿，只不过它的主人现在是直立状态，这显得它有那么一点畸形，

一阵恶心泛上心头，她捂着嘴后腿一步，

还好她的手还没有覆盖上绒毛，她怕到那一天自己会失去抓握能力

……果然，还是不要看比较好。

她转身离开这个地方，打算去庇护所把自己的火盆挪过来，

那只火盆是她第一次醒来时就看见的东西，她想，那东西大抵是属于她的。

她当时也只有那盆火。

很快，小家伙长大了，齐鹭教会了它如何说话，如何认知性别，如何与人相处甚至更多。

小家伙叫齐寒，是个男孩子，据齐鹭所说，给他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她捡到齐寒那天很冷，冷到仅仅躲进室内还不够，还需要用到炭盆。

“我捡到你的时候你都冻僵了哦。”

齐鹭坐在柜子上，双腿悬空晃悠着，

五岁的齐寒不耐烦地“啧”一声，

“你说够没啊？我又不好奇这些。”

“好——好——听我们寒寒的～”

齐寒正在处理身上的伤口，

“干，好恶心……？！”

“谁教你的？”

齐鹭在一瞬间从柜子上跳下来，扭过齐寒的胳膊把他脸朝下按在地上，

“ka……！”

齐鹭抓着齐寒的手又用力了一点，

“说吧。”

“不知道！”

齐寒理直气壮，他确实不知道一个人是如何在无声中影响另一个人的，

“我懂了。”

齐鹭笑起来，松开齐寒，

齐寒跑进自己的房间里，

“小孩子。”

齐鹭小声道，

她来到幸存者集中营的最中心，想给齐寒买点糖哄他，刚巧看见平时常和齐寒一起玩的孩子，

孩子们很乖巧，见到她都跟她问好，

她蹲下来，看着其中一个孩子的眼睛，

“能告诉我，齐寒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孩子们相互看一眼，

“是他自己在地上摔的！”

“好的，要让他小心一点哦，让姐姐说的话他可能听不下去。”

“好！”孩子们齐声说。

她看着孩子们远去，眼里多了几分担忧，

“这么下去可不行啊。”

齐鹭叹了口气，

“到底是谁教这群小屁孩撒谎的啊。”

齐鹭快要回到她和齐寒的庇护所，路上她在自言自语，

这一切都被齐寒听到了，他缩在房间的角落抖了抖，

他其实并不想这些事被知道，他一只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

每天都有人跟他玩，虽然他们除了欺负就没什么游戏能够赢过他。

“齐寒！我回来啦～”

齐鹭推开最外层的防盗门，走进这个充满生机的房子，

客厅里种满植物，进门就能看见里面摆着一个巨大的猫爬架，

齐鹭喜欢窝在猫爬架上，有时候也会爬上柜子，

整间房子是一室一厅，齐鹭睡客厅，就把多出来的房间给齐寒，

虽说房间的陈设简陋了点，但是齐寒很喜欢这个房间。

一般来说，齐鹭回来齐寒都会出来迎接她，

这一次没有，大概是还在赌气。

“齐寒？”

齐鹭放轻动作敲了敲门，

房间里没有人回应，齐鹭也没推门进去，

“糖我给你放在门口了哦。”

放下手里竹编篮装着的糖果，齐鹭慢悠悠爬到猫爬架最顶端，享受着高处睥睨天下的感觉，

十二点十分的闹钟响起，

齐鹭迷迷糊糊爬起来，慢悠悠跳下猫爬架，去穿上挂在门口衣架上的连衣裙和风衣，

现在是十二点十五分，齐鹭推开门，北国寒风扑面而来，

用以遮风挡雨的建筑早已满目疮痍，树木冲破水泥的封锁在墙壁之间探出头，

支离破碎的水泥块掺在树枝之间，一阵风过来就吹掉好几块，

石块落地发出脆响，为寂静的夜里添上几分生气，

齐鹭快步向人类的安全区走去。

唐糖转身看向身后的基地，

黑夜中的人类聚集处十分安静，少有几家人亮着灯，

经久不散的灰云盘旋在天上，即便是末世，人们仍然看不见头顶的星辰，

巨鸟的身影在空中旋斡，投下倒影，

这里没有新生的生命，更没有来自稚嫩孩童的啼哭，

有的只是沾染了油墨的洁白灵魂，没能在尚能挽回时抹去身上的油污。

“小唐。”

从那漆黑的基地内响起齐鹭清亮的声音，

她知趣地走进去，

“齐鹭，你迟到了。是有什么事吗？”

黑暗中唐糖皱起眉，

“嗯。今天白天没睡，去给齐寒买糖去了。”

“又吵架了？”

“不仅是吵架，还发现齐寒天天被人欺负，愁死我了。”

齐鹭叹气，向唐糖的方向迈了一步，

“注意休息，有什么需要的找我。”

唐糖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去守夜，早点睡哦。”

“嗯。”

齐鹭走向先前唐糖坐着的地方。

守夜总是无聊的，

在昏昏欲睡中，晨光刺破云霭而下，齐鹭知道又应该交班了。

“早，唐小姐。”

“早。你看起来很困。”

齐鹭打着哈欠向里走，

“是呀，一晚上没睡嘛。”

“可是你以前……”

齐鹭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她，唐糖不自觉的住声，

“我得回去啦，家里还有个小家伙等着我做早饭呢。”

她笑着看唐糖，一双杏核眼眯成两道弯月亮，

“……好，还是那句话，注意休息。”

齐鹭今天很困。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很困。

看来是没办法给齐寒做早餐了。

她勉强支撑着自己买好熟肉当早餐，摇摇晃晃的走向属于他们的小屋，

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把肉放在厨房里就地躺到陷入沉睡。

“嗨嗨～小鹭今天过的好吗？”

“嗯。”

正午的阳光唤醒了齐鹭，

她从地上爬起来，睡眼惺忪的四下望了望，

很好，自己还在厨房里。

案板上放着的熟肉早就不翼而飞，客厅里依稀可见一个人影正坐在沙发上吃什么。

“齐——寒——？”

齐鹭从地板上爬起来，揉着眼睛向外走，

齐寒手里捧着齐鹭买来的熟肉往沙发里缩了缩，没回话，

“还在生气吗？”

他没说话，脑袋稍微挪了挪，

齐鹭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拿出一颗金色包装纸的糖果，

“给，这下肯原谅我了吗？”

齐寒低下脑袋，探身拿过齐鹭手里的糖，

“好啦！”

齐鹭温暖的怀抱包围着他，齐寒犹豫一下，回抱住齐鹭，把脸埋进齐鹭胸口的长毛里，感受着齐鹭略高于常人的体温与独有的沉香。

他感觉到齐鹭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属于人类的手掌轻轻放在他头上，

没由来的，他感觉很委屈，就像是以前受过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一样，

“……他们欺负我……”

喉咙涌上一阵苦涩，齐寒不得已压低声音，

他感觉自己头上那只手揉了一下自己脑袋，

“交给我。”

齐鹭很少在夜巡之外的时间出门，

除了出门买糖安慰齐寒之外，她几乎没在白天出去过。

她敲开一个人家的门，

“我能跟你家孩子谈谈吗？”

三月十一日，

在基地门口发现了几具人类的尸体。

今夜齐鹭去夜巡时并没有看见唐糖，

齐鹭相信自己这位搭档的实力，也没在附近找，一屁股坐在基地门口的石头上，摘下石头边的草叼在嘴里，

一阵尸臭味寻着声响找到了齐鹭，

奇怪，这附近应该没有尸体。

齐鹭站起身向着尸臭味传来的方向走去，

她拨开高草丛，里面赫然是十几具尸体，

前几天她休假在家里休息，并不知道那时基地里发生了什么，

看来是发生了大事，那群家伙不会连自己的同僚死在自家门口都不将他们背埋葬，

齐鹭望向远处幽黑深静的丛林，

点点萤火飘在空中，引诱着过路的旅人靠近，缠绕树木的藤蔓在风中静静摇曳，平静的表象掩盖着它杀生的事实，

虽然这个比喻在这里显得突兀，但它确实像二十一世纪的资本一样，吃人不吐骨头。

“人类对自然底线的探索害死了他们”

齐鹭能猜测到发生了什么，

无非就是变异的生物追着出去寻找物资的小队追了一路，一直到基地门口，然而没人给他们开门，于是他们就这样死在家门口，

她暂时丢下自己看守的工作，把尸体扛到墓园简单埋葬了他们，

装着物资的包裹放在草丛里，齐鹭把他们丢在那里没管它们，

等到了交班的时候，齐鹭迟迟没有等来唐糖，干脆直接回家了，

她真的感觉很困，比上一次这样还困。

齐鹭整整睡了一天，

醒来正好撞见齐寒从房间里探出头看她，

她爬起来揉揉脑袋，笑着对小家伙说，

“有什么事吗？”

“你没有发工资吗？我没饭吃了。”

齐鹭短暂的怔了一下，

“我的工资没有人送过来吗？”

“搞得好像又一样，”

齐寒半张脸埋在门板后，

他恶狠狠的说，

“我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你要一起吗？”

齐寒点头。

齐鹭穿好衣服，牵着齐寒走在街上，

街上的人明显少了，有不少人家都没有出门，

齐鹭有些奇怪。

这个基地的集市设置在政府基地附近，一出政府基地就能看见集市，

今天的集市里的人似乎没有在摆摊卖蔬果粮食，而是聚在政府基地前高喊着什么，

“把她赶出去！”

齐鹭拉着齐寒若无其事的路过，

“怪物不应该呆在这里！”

她庆幸自己一直叫齐寒藏起他与别人不同的地方，

要是自己真的被驱逐了，齐寒应该也能照顾好自己。

这可是她养出来的崽子！

齐鹭捏了捏齐寒的手，

细嫩、柔软，是小孩子标准的样子，

虽然他的性格是在不像是一个好孩子，但是这并不妨碍齐鹭把他宠在心尖上，

说实在的，齐鹭没兴趣去追查什么真相。

要她来说的话，就是那群出外找物资的人的死被栽赃到了她头上，以至于一直对她有意见的人爆发了，

这并不是什么意外事件，对她来说，这样的事迟早会发生。

今天的午饭就去唐糖家吃吧。

“唐糖，你在吗？”

齐鹭抬手轻轻叩了叩门板，屋里一片寂静，迟迟没有人回应，

她能猜到唐糖为什么不想理她，可是她相信唐糖，相信唐糖会选择找她要个说法，

铁门缓缓打开，唐糖的脸、身子、双腿从门后出现，

她从门后跳出，铁门随着她手上动作迅速关上，

“我很想相信你，但是我必须为我的家人负责，你知道，我不喜欢让我的亲人置于危险之中，”

唐糖看着齐鹭，

“告诉我，那件事真的是你吗？”

齐鹭摇头，摊开手，

“那天晚上我发现了那些家伙的尸体，把他们埋了之后就没去管地上的物资。”

“可以说得通，但是……”

唐糖上下打量齐鹭，

深吸一口气，

“进来吧。”

饱餐一顿，齐鹭让齐寒先回去，自己再和唐糖聊会，

两姐妹一阵寒暄，在唐糖家人回来之前分别，

齐鹭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在哪里都是人群的避让、一片窃窃私语和略带恐惧的眼神，

人群视线的中心变成了自己，齐鹭一时有点不适应，

她匆忙躲进熟人的服装店，要来一匹布遮住自己的面貌，

然而一个披着布的怪人也很抢眼，

看起来是并没有好多少。

走到基地最边缘的位置，齐鹭终于远远的看见自己的房子了，

归家的强烈冲动促使她加快脚步，

猛的，她停下来，

屋旁的巷子里冲出来一伙人开始拿着手上砖头武器砸门，

齐鹭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树枝在手里抛两下，直直把树枝丢向带头者，

非人的力量带给了树枝极快的速度，在一瞬间从带头者眼前划过，绕一圈回到齐鹭手里，

几人被眼前闪过的树枝吓了一跳，左右张望，

齐鹭冲向带头者一角踹开，拿着树枝刺身前的人！

锋利的树枝直接把那人拿着砖头的手划破了，在一阵惊恐中，砖头掉在地上，

齐鹭直起身子，

“还打算找我麻烦吗？”

那带头者早红了眼，

“你杀了我儿子！我、我得给他报仇！”

他咬牙切齿地说，抄起手里的砖头砸向齐鹭，

“先生，你儿子可不是我杀的，你这兴师问罪得找隔壁野猫去，我可不帮他们负责。”

齐鹭攥住他的手腕，树枝飞出击碎尝试偷袭的家伙手里的砖头， “可以让我先进去吗？我保证我过几天就搬出基地。”

失去亲人的痛苦，她能理解，

她的父母在战争中丢了性命，年纪越大，那种痛苦越是刻骨铭心。

为什么只有自己没有父母？

年幼的她想，

她迫切的想要一个家。

“齐寒，收拾好东西了吗？我们该出发了。”

“靠！别催我！”

鼓胀的背包似乎再塞不下一个玩偶，那个整理背包的人只能把它抱在怀里，

“我来了！”

背包飞上肩膀，男孩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外跑去，

他短暂人生中的第一次旅游即将开始，他很兴奋，

齐鹭打开大门，阳光顺着门缝洒进来，洁白、高贵，照亮了半个屋子，

放在平时，漫天黑云可不会准许由它庇护的人们见到任何一缕光，更何况是太阳，

这让齐寒的心情更加好了些。

他刚想走出门，齐鹭的手突然横在他面前，

“别出去。”

不仅是阻拦，齐鹭提起他的衣领往后拽，另一只手把门关上，

她右手食指放在唇边，示意齐寒不要出声，

齐寒和齐鹭的身体构造有些许差别，这小小的差别使齐寒的听力比齐鹭更好，

他听见了，

他感受到了，

是爪垫落在沙砾上的吱呀声。

外面静的出奇。

尖叫声在人群中炸开，感染多少人后乘着风离开这座商场，再引来更多的掠食者，

利爪撕裂皮肤，尖牙刺穿脊骨，人们的脚步声踏破墙壁，

他在听，

缩进齐鹭的怀里，轻轻呜咽，似乎是现在他唯一能做的。

齐鹭的手在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黑发，

不敢出声，也不敢问她什么时候能出去，

齐鹭背靠自家铁板们，怀里抱着齐寒，

待到外面尖叫声平息时，她双手扶着齐寒的肩膀迫使他看着自己，

“藏好，别让我看见你死了。”

齐鹭认真道，

说罢，她冲出房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把树枝插在门锁上，身影踩着沙尘向街道的另一端飞去，

齐寒背靠着门蜷成一团，听着外面的打斗声用力地闭上眼睛，

恐惧冰冷的触感包围着他的身体，他第一次感到这么慌张，就像心爱的玩偶将要被扯开、让它的棉絮落一地般，

身体轻轻颤抖，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他一人，

他突然有点怕，怕齐鹭在这次危机中死去。

齐寒咬牙，尝试无视这种感觉，

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在没有她保护的世界存活，

恍惚万年之后，他推开门，拾起那落在地上的木枝，

血腥与肉体碎块组成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随处可见的肢体碎片交织成末世的哀歌，

彷徨着，在街道的尽头，

长着猫咪双腿的女孩望着地上巨猫尸体，面前时军队漆黑的枪口，

“齐鹭！”

齐寒铆足了劲向她跑过去，

齐鹭显然注意到了他，转过身向他展露微笑——

她的身体犹如风中的黄叶向地面落下，

一阵天旋地转。

万幸的是，齐鹭没死。

她身上全是抓痕，有只留下一道红痕的，也有深入皮肉、刨出血管的，

齐寒靠在齐鹭怀里，缓缓陷入沉眠，

……

好热……

为什么？

好热……！！！

齐寒猛地睁眼，撑起身子，左手探向齐鹭额头，

他记得在他不舒服的时候，齐鹭也会这么给他探体温，

……

好烫！

齐寒一时间慌了神，急急忙忙冲进厨房房，才发现厨房里连一滴水都找不出来。

迫不得已，齐寒拿起齐鹭留下的树枝向着楼上走去。

夜里的走廊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阴森，万籁俱寂，每一次踏上楼梯的声音都近在耳边，

恍惚间过了好久，他终于站在唐糖家门口，

“唐糖姐姐？”

齐寒怀里抱着齐鹭的树枝，犹豫了好一会才敲门问到。

“小鹭！！快跑！！！

快跑！！！！！”

尖叫，高温，橙红色的火舌吞噬了整个视野。

像被放在火锅里煮的感觉缠绕着她，可偏偏就是这是候，她站在原地，怎么都无法相信这就是现实。

实验失败了？

唐糖跟着齐寒下了楼，

“齐鹭？齐鹭？！”

半夜被叫醒的小小怒火在这一刻被彻底浇灭，

现在齐鹭正在发高烧，烧到了一个非人类能够承受的温度。

唐糖用水打湿毛巾敷在齐鹭额头上，整个基地唯一的医疗室设置在一楼，本是为了方便外出寻找物资的小队第一时间能享受到医疗服务，但是现在它在巨猫入侵时第一时间就受害了，这使得他们被迫面对没有药物可用这个事实。

她深吸一口气，

“祈祷阎王爷会放过她吧，她现在的状况恐怕是很难脱险了。”

试探过齐鹭体温后，唐糖做出了这样的结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点燃一支香烟，

尼古丁燃烧产生的气体缓缓充斥了整个客厅，

齐寒皱皱眉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尼古丁并不能解决问题，但是能够缓解焦虑，

烟霾样的烟圈从唐糖嘴里冒出来，

“我计划这几天就离开这里，你们呢？”

唐糖突然开口，

齐寒满眼迷茫的望过来，

她嘲讽的笑了一下，

“她总不能永远保护你，就像你不能永远当小孩子一样。”

齐鹭的高烧一直持续到破晓，

没有人拉起电闸，直到阳光能够透过茂密的树枝与玻璃穹顶时，唐糖才反应过来，

天亮了。

按照猫的作息，这是候应该在休息，

唐糖对这个情报深信不疑，她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刚认识齐鹭时，想到她家吃饭却被齐寒挡在门外的经历。

唐糖先是带着齐鹭齐寒到了四楼，她的家，然后打栓到楼下搜集能用的物资，以便预防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

四楼的走廊没有一二楼那样的惨状，即使是这样，四楼也是平时没有的安静，一整队全副武装的军人在走廊上巡逻，每见到一个人都要盘问上一会，

政府怀疑这一次巨猫袭击是有人蓄意而为，正在全面筛查每一个人行动的时间轴、动机等，

糖糖不觉得这会有效，有可能知道野猫领地并去招惹他们的人只会是那帮外出收集物资的人。就算是政府中的权贵——那样的人是绝不会置自己的生命于危险之中的。

那么最有可能做出这一切的人已经葬身黄泉，就别提阴谋了。

糖糖走到商场的消防通道门口，恰巧碰上了军队。

带队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斜眼瞟了糖糖一下，缓步到糖糖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军士长先生？”

唐糖毫不在意地抬眼看了看男人，转身向消防通道走去，

“你得接受我们的提问！唐糖小姐！”

她不耐烦的回头，

“我建议你先排查能够出去的人，而非我们这种平民百姓。”

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后，唐糖头也不回的走进消防通道。

一位士兵想要追上去，被那个男人拦了下来，

他向那位士兵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在新一家门前停下，抬起手，指节在门上轻叩两下，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青年琥珀色的眼出现在门后。

这位常年呆在基地里的新兵并没过人的勇气和智慧，他被青年吓的摔在地上。

枪口抵住了齐鹭的太阳穴，

枪支冰冷的触感和浓重的危机感在大脑里炸开，

“少尉先生，请你冷静……”

男人手里一发力，枪口顶的齐鹭脑袋一歪，

“您心里应该清楚那件事并不是我做的，我听唐糖说你有在元帅面前维护我……”

“你再废话，我要开枪了。”

齐鹭沉默了一会，

“我知道你不希望孩子看见血腥的一幕，我身后的房间里有两个孩子，请考虑清楚。”

她轻声说。

男人没有反应，

齐鹭知道自己不得不陈述一下自己这两天来做过的全部事情了。

糖糖回来的时候，齐鹭正坐在椅子上说着自己一个月来所做过的事情，

这一次叙述显然接近尾声，齐鹭坐姿笔挺，如果再配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的话，糖糖真的会以为她是军人出身，

但是齐鹭曾今跟她说过，她来自一个欧洲的秘密实验室。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基地受到了巨猫的袭击，其中出现了一个半人半猫的怪物，且能够说人话，我作战、受伤、发烧，直到现在。”

“齐鹭，跟他解释什么？”

齐鹭看向声音的主人——抱着一堆物资缓步走来的唐糖，

“啊，我在跟他解释关于袭击的事。”

齐鹭露出她标志性的微笑，

“史蒂芬先生认为我跟这次袭击有关。”

“她和这次袭击没有关系，我到底说过多少遍？”

唐糖脸色逐渐阴沉，走上前抓着齐鹭后领子往门里拖，

“既然她没有嫌疑，我就带她回去了。”

史蒂芬直接整个人怔在原地，看着缓缓合上的门缝里透出齐鹭充满歉意的脸。

“我记得你跟他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回到屋里，齐鹭小声吐槽，

奈何唐糖和她离的不远，恰巧听到了这一番话，

“只是一小部分时间。”

唐糖把她拖进厨房，丢在地板上，

“我做饭，你去外面看着孩子。”

唐糖做饭很快，也很好吃，

当她端着三盘菜出来的时候，齐鹭正在和她的妹妹进行着一场属于小孩子的争辩，

她没兴趣参与，在心底里默默感慨自己的挚友是如此的孩子气，

“开饭。唐宣，来帮忙拿筷子。”

“少点使唤你妹妹，你自己做怎么就不行呢？”

唐糖看了唐宣一眼，小家伙一脸无辜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她把菜放在桌子上，转身走进厨房，没说话，

齐寒是第一次吃唐糖做的菜，平时只能吃半碗的他今天一口气吃了两大碗，

齐鹭几乎是把唐糖夸上了天，说着这是她吃过最好的一顿，还不停往嘴里塞东西。

欢声笑语顺着客厅流淌在走廊上，缓缓下滑，流进楼下巨猫的耳朵里，

无声的骚动正在持续，楼道间的脚步声和人们交谈吵闹的声音刺激着它们的神经。

一场无法归家的旅行开始了。

在一片吵闹声中，巨猫的身躯缓缓爬升，与四楼平台齐平，

一只猫带头冲向人类的屋子，并不结实的铁板墙壁被撞的粉碎，

唐糖的父母首先遭殃了。

没时间给唐糖悲伤，

趁着齐鹭冲上去掀开一只巨猫的天灵盖，脑浆遍地时唐糖及时抱起两个小朋友，视野一时的天旋地转让他们恰好没有看见着血腥的一幕。

两人行心照不宣的向外跑。

狂风刮在脸上的感觉实在不好受，绿色精灵的悲鸣裹挟着惨叫充斥着耳朵，

齐鹭放缓了速度，和唐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在确认唐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消失后，齐鹭抓着刚飞回自己手里的树枝向巨猫刺去，

他们身后本有三只巨猫，现在又增加了一个——准确来说，那不是猫，是那个怪物。

少年的脸上长满了浅棕色的绒毛，埋葬了昔日清秀的容颜，

他低吼一声，三只巨猫随着他冲向齐鹭。

四周商铺褪尽，基地厚重的铁门就在面前，

唐糖放下两个孩子，使尽全身力气把铁门和门框之间掰开一条缝，

一把拽住想要偷偷回家的唐宣，抱起齐寒，

一定得让他们平安！

唐糖跑出了基地，茂密丛林的绿色占据了视野，四周都是干渴的血迹和树丛，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放下两个小孩子，唐糖回头一看，

齐鹭不在。

心里一惊，嘱咐好齐寒看着唐宣不要乱跑后，唐糖快步回了基地。

扳开基地厚重的铁门，映入眼帘的是满身是血的齐鹭和那个半人的怪物，

拾起一旁的板砖，卯足了劲向怪物丢过去，

板砖停在了距离怪物脑袋一公分的地方，瞬间按着来时的轨迹向唐糖砸去，

唐糖身子一侧，躲开飞回来的砖头，

“你怎么回来了？！”

齐鹭心头一颤，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废话什么，专心对付那家伙。”

唐糖拿起另一块砖，掷向那个怪物，

他转头向唐糖奔去，利爪冲刺去唐糖，

唐糖手里握着看不见的巨剑挡下怪物的利爪，

手里发力吧怪物的爪子推开，抡起剑砍在怪物身上，

怪物发出一声哀嚎，转身袭向齐鹭，又有一只巨猫往唐糖的方向奔去，

唐糖一剑劈向巨猫，它灵巧地侧身躲过，从侧面向唐糖袭来，

齐鹭的树枝刺穿巨猫的胸膛，待着它向后方飞去，

唐糖转身应付人形怪物，利刃砍下瞬间遭到磨损，

“嘶！”

刺骨的痛从身体里传来，

唐糖勉强撑着身子，挥剑挡下从旁边来的攻击，飞身冲上前一刀向怪物砍去，

“齐鹭！快！”

要是这个怪物不想要她命的话，她可能会停下来，称赞他超人的力量，

齐鹭从后面把树枝插进怪物胸膛，

在怪物整个身体脱力的那一瞬间，横在怪物与唐糖之间的剑，断了。

唐糖失去借力点，身体前倾倒下，

她翻身，一阵钝痛在身体里炸开，

齐鹭向倒在地上的唐糖伸出手，

“……唐糖？”

她没有反应，甚至闭上了眼，

“唐糖？！唐糖你没事……吧？”

“我没事。”

唐糖伸出手，拉住齐鹭，试着站起来，然而身体里断掉的骨头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尝试用深呼吸调整现在的心态，重新睁开眼睛，看着齐鹭。

“把我留在这里吧。”

唐糖缓缓开口说，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能做到？！”

不能拖累他们……

“那，请你杀了我。”

齐鹭的瞳孔在颤抖，

她拼命先要说点什么，做了半天口型，还是没说出一句话，

“我骨头断了，目前应该是刺进脏器里了，没有一定的医疗条件是治不好的。”

齐鹭一个劲的点头，

“我……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唐糖认命地闭上眼。

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看见自己的母亲弯着腰，在衣架之间清点货物，

那是充满绝望的时代还未开启时他们一家在这家商场附近定居，母亲在商场里经营着一家服装店，

那时候还没有唐宣，她是独生女，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她从来没有见过什么黑深残的事，心里只有基本的世界观和童话，

——一切的转折是唐宣的出生。

她出生后，父母全部的注意力都聚焦到了她身上，她和父母闹了好几次矛盾，

同时，社会上出现了好几次身体出现异常的流浪动物伤人事件，伤者伤势往往重的离谱，在当时引起了一阵恐慌，

政府出面平息，派遣武警去清理流浪动物，计划刚执行不到一周，在某个晚上，一夜之间，植物疯长，甚至把一些不高的小楼都顶了起来，

可能是商场地基打的牢，意外的没有出什么大事，因此政府在这里建立居民聚集点，唐糖一家顺势住在这里住下了。

然后，今天。，

它们像藏在沙丘里的毒蝎，在搜集物资者塔上它们的领地时，毁了她的家。

就这样，仿佛只是挥挥手这样普通的举动，

……

我……

我想回去……

“两个孩子被我藏在树林里，进去走十米右转左手边的第一个树丛就是他们藏着的地方”唐糖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串字符，

齐鹭把她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身上，

她的心跳要比平常人快一些，它强壮，有力，每一次搏动都把更多的血液送进血管，

爸……妈……

天光与幻影在在视野里出现，父恍惚间她的父母正牵着一个小孩子走向远处，

救救我！！！！！！

唐糖猛的咳出一口血，往后更多的血液涌上来，鼻腔里全是血腥味，

在剧烈的挣扎中，唐糖挣脱了齐鹭的怀抱，

连着咳嗽好几声，

……

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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