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空回来的时候包间里的氛围低沉得可怕，没有一个人说话，他推门的声音兀然响起，成为了这个空间唯一的声音。

里面的其他人已经没了踪影，副会长没好气地抱怨不听话的成员，空跟在她的背后一言不发，目光顺着最侧的重云一直到阿贝多，最后颔首与阿贝多打了招呼。

团建这东西，虽然是为了奖励努力的成员，维持和加强每个成员之间的关系，但并非是所有人都自愿参与其中，还好新一届的成员也没那么羞涩，这次吃饭大多放得开，不显得尴尬。

包间里聊得火热，空也喜欢看新生们朝气满满的模样，他颇有一种老父亲的样子，端着杯子，看着面前的人们闹腾。

这会儿他似乎能体会到钟离的感受，这看着“吾家儿初长成”的感觉算得上欣慰。

或是瞧见空的表情，边上的阿贝多不禁莞尔一笑，见空看了过来，他举起杯子似有碰杯之意:“难得见你这样，上一次见你这幅表情还是……”

话并未说完，阿贝多哑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上一次见到空露出这幅欣慰和蔼的表情还是在提瓦特的时候，是修缘兴冲冲地在空面前展示了自己新学的剑法的时候，那时修缘说他有能力去保护空了，只可惜到了最后，空亲自替他打造的那把剑从未横在旅者的面前做以保护之用。

空依旧保持着浅笑，他同样抬起杯子，杯壁相碰，在微弱的碰撞声下，阿贝多听见他说:“上一次……我记不太清了，阿贝多记得吗？”

闻言阿贝多一愣，旋即摆出一副苦恼的模样:“抱歉，我也不太记得了。”

“这样啊……”空拉长了尾音，“没事，以前的事，不记得就算了。”

“也是。”阿贝多笑道。

没必要一直停在过去。

饭局结束后阿贝多同兄妹两人一路回去，在饭店门口与众人告别。

此刻的夜晚有些许凉，却也不冷，缓风拂过脸颊，将颊侧的发缕吹起。荧走在空的左侧，轻轻的交谈声与浅浅的笑声交织融进风中传进阿贝多的耳朵里。

时间被这份惬意拉得很长，缓慢的就像是同风而荡着柔波的湖面，藏了皎洁柔美的月光却又将它扭曲于涟漪之中。

空始终笑着听荧说了什么，时不时浅浅柔柔回答两句，或是扭头看着阿贝多，询问着他的意见。

这样就好，阿贝多由心希望这样的画面多一些，这样的时间久一些，空不再因为种种而恼心。

这段长的路骤然间短得可怜，三人很快就要分开，空站在斑马线前，朝着阿贝多挥手，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向他告别。

众人所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或多或少都猜得出来缘由，能将他们之间细如蚕丝的关系所紧紧联系起来的人只有一个，那个流光般的旅者。

黑暗的房间里，蓝光投在青年的脸上，锋锐了他的五官线条，他的瞳中映着闪烁的屏幕。

如果空在他一定会发现这也是自己的老熟人——达达利亚，在提瓦特他是愚人众的执行官，在这是平面模特，和歌手散兵同在一家经纪公司，也算是同事了。

前段日子散兵留下的一番话本就让他在意极了，后面网络发酵的猜测更是让他注意到了空。

找到空的位置并不难，尤其是还是当今的科技时代，达达利亚稍加留心并且动用了一点自己的人脉，很快就确定了空的信息。

但是确定了又能怎么办呢？达达利亚有些犯难。

网络上关于空的讨论早就被公司压了下来，就像是翻了页的书本，没有人再去讨论这件事，或许连“空”这个人都被遗忘，而其他人都像往常一样，只有达达利亚停留在书页的那边，一起被翻了过去。

达达利亚承认自己有时候是一个疯子，但往往在这种情况里他却冷静得可怕，也更能分析当下的情况是否对他有利。

他想去找旅行者，去找自己曾经喜欢的男孩，可他又有什么立场呢？光说现在，和散兵一样的公共人物的身份限制了他们太多，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可能给他人和自己带来麻烦。

散兵特意将消息告诉他，并不是因为两人是惺惺相惜的战友，而是散兵需要一个可以为他铺路的人，而达达利亚正是不二人选。

达达利亚不知道吗？不，相对的，他很清楚自己的老同事心里到底是什么算盘，可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他一定会那么做。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普通人与他平面模特这重身份联系起来的契机。

第二日空如往常一般去店里巡查，他已经习惯了隔三差五跑到自己这的温迪和钟离，虽然关系没有完全缓和但总归说得上一两句话。

周末时客人比往日多一些，偷闲之余空听店里的店员说起了最近附近新开的甜点屋。

那家店距离他们的购物中心有些距离，不过是少见的纯手工店铺，味道俱佳，才开业没多久就有了一定的客源基础。

店员同空打趣，说店长可以去看看，还可以请他们吃吃那人气点心。

空喜欢吃点心，听店员说了心里也盘算起过段时间去看看的想法，若是味道真不错也可以给荧和派蒙带些。

然后又谈起了最近购物中心的活动。为了吸引客流，购物中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行一些活动，有时是店铺折扣，有时是跟外合作。

在空问起的时候店员表示也不清楚，只是最近听到了风声，说庆祝购物中心五周年准备整一次大的。空摆摆手，也不再去追问，午后客人多了起来，他坐在店里难得见了老客人过来，一阵寒暄过后亲自去了后厨。

这家店开业之初生意可没那么好，同行业竞争压力大，新店很少来人，不过空的手艺不错，客人才多了起来。

那时的老客人几乎每天光顾，也替空宣传生意，一二来去也就熟了起来。

角落的钟离和温迪看着空和客人交流，而后去了厨房。

这不卖酒，温迪点了一杯咖啡，钟离还是一如既往的茶，此时温迪撑着脸，在旅者的笑容下心里酸酸涩涩，很不舒服。

“他对我们太警惕了！”温迪抱怨。

“的确。”钟离放下杯子，“可一切的源起于我们。”

道理温迪都明白，但还是有些生气，干脆跟钟离聊着不着边际的话转移注意力，钟离自然知道这是温迪拙劣的手段，却也没拆穿，而是顺着说了下去。

约莫十分钟后，店员给两人端出热乎的点心:“这是店长请二位的。”

温迪眼睛一亮，问:“是空亲手做的吗？”

“是的。”店员回答，却又有些犹犹豫豫，大概是不忍心打破此时温迪的喜悦，半晌后才缓缓补充，“不过店长说他先走了。”

这份点心只能算是哄小孩用的。

温迪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一边的钟离显然也有些惊讶，不过表情转瞬即逝，很快他就调整好接话道:“多谢告知，今日给你们添麻烦了。”

店员连连摆手说没有，然后以有工作为由先走开，等她走远了后，温迪才开口:“还以为好一点了，没想到还是原地踏步呢。”

“这事不可着急，只能细水长流。”钟离叹息一声，“罢了。”

那份点心的甜度恰到好处，松软的蛋糕胚有滑而不腻的奶油与酸甜的草莓搭配点缀，是一道相当完美的料理。

然而味道依旧，人依旧，可旧时今日已然不同。

晚上空洗完澡准备睡时收到了消息，分别是副会长和凯亚的，内容没什么差异，都是对下周篮球赛后续的安排。

空这个学生会会长的职位，闲也的确，毕竟他只算是个挂名，平日里大小事务都交给副会长，可会长这一身份放在那，像老师交接和任务申请都是交给空来负责。

空边擦头发边回复消息，在凯亚这边他停顿数秒，像是不知道怎么回复，又像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明明对方发来的是正常的内容。

他思忖片刻，才组织好语言回复凯亚，回复完后空如释重负一般把手机扔在边上，然后倒在柔软的床里。

“怎么了嘛？”派蒙一推门就看见躺在床上泄了气的空。

闻言空只是笑着说:“没事，就是洗了个澡，有些懒了。”

“哦哦！派蒙明白！唔姆！暖和的水将一身的疲惫都洗掉，然后神经也会不自觉放松下来！”派蒙故作严肃，手指也在空中一点一点。

或是难得听见派蒙在自己身边总这腔调，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被褥之中。

有时候把事情想得简单些挺好，他想着，语气慵懒地问道:“现在我要睡了，派蒙准备挤一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