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入宫（中）

翌日，众秀女整理好着装，来至昨日初选之地，进行两轮复选。

第一轮复选刷走了手指粗短、脚趾略大者，并让秀女自报姓名年龄籍贯，以观察她们音色神态，凡口齿不清、嗓音粗拙、应对慌张的都须出列。

采选嬷嬷走到念珠身前，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打量着她。念珠福福身，启唇道：

佛念珠民女佛念珠，龄一十又六，直隶省河间府河间县籍。

音色清澈悦耳，如清泉流淌，脆而不刚，柔而不媚，神态不慌不忙，举止从容有礼。嬷嬷满意颔首，走到下一位秀女跟前。

千蒙蒙民女千蒙蒙，龄一十又三，江苏省苏州府籍，嬷嬷安好。

小丫头灵动可爱，俏皮而不失礼数，水眸含着乖巧的神色，任谁看了都喜欢。苛刻严厉的嬷嬷也难得露出一抹笑容，然后点头以表通过。

秀女乙民女钱娥，龄一十又五，云南省&#/%籍。

秀女说着说着，不小心飚了一嘴方言与官话的混合话，含糊不清。嬷嬷摆摆手，她脸红出列。

当然，其中也有试图挽救者。

秀女甲民女孙婉婷，龄一十又八，山西省代州籍贯……

采选嬷嬷太过细弱。

嬷嬷摆摆手。

秀女甲嬷嬷，再给民女一次机会吧，民女一定……

采选嬷嬷出列！

秀女甲……

沈钟乐民女沈钟乐，龄一十又六，京师籍。

月鲛珠民女月鲛珠，龄一十又五，京师籍。

秦矫矫民女秦矫矫，龄一十又九，京师籍。

晏惊鹭民女晏惊鹭，龄一十又六，京师籍。

再是叫她们各自走几十步，以观步态。一番折腾下来，又除去了两千人。

时至下午，迎来第二轮复选。一千名秀女被一些老宫女带入一间密室，进行不可言说的检查。

念珠从小黑屋出来以后，直打哆嗦。惊鹭整理着衣裳，打趣她。

晏惊鹭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我们的小念珠儿，发育得这么好了。

佛念珠自是比你这豆芽菜好。下辈子绝对不投身为女子了，绝对。不然我可不想再接受这非人的折磨。

晏惊鹭就算下辈子仍为女娇娥，没准也不用入宫参选了。

佛念珠那天会来，可惜你我等不到了。

于是只剩下三百名秀女了。这三百名幸运儿将留在宫中，不同于先前刷下去即可归家，她们无论过选还是落选，都将永生囚于宫中，直到消亡。

专人察看为期一个月，这三十天里，众人需学习宫规礼仪，为最后一关也是最重要的一关作准备。

她们仍旧居住在原先的三大座宫殿，只是床榻换了新的，更宽敞，更精致。并且宫里头给每人新增设了一张梳妆台。

念珠搬去了存秀厅，换了两位新的舍友——年长者名为尚金序，一十又九；年少者名为陈啼阑，碧玉年华。两位都是性情温和有礼的人，念珠便安安稳稳地住了下来。

尚金序念珠，啼阑跑哪儿去了？

佛念珠你回来了？嗷，她中午吃不对付了，在茅房窜稀呢。

念珠正坐窗边刺绣。

尚金序怎么不好好吃饭，罢，我一走，陈啼阑就管不好自己。一会儿她出来，我们带她去找医婆仔细瞧瞧。

尚金序你这鸳鸯飞天的图案倒是好看。

佛念珠……这是鸳鸯戏水。

佛念珠你也知道，她嘴馋，一碰到自己爱吃的就停不下来。这点要是被人抓住了，可坏事咯。

佛念珠说起来，娴婕妤传你去雍和宫做甚？

尚金序不过叙些家常与父兄之事，因我父亲在他父亲底下做事，她才得知我的，仅此而已。

尚金序她顺便赏赐我了几只簪钗与一对镯子，这玉镯我瞧着好看，便想着你俩一人一只分了。

佛念珠千万别，这可是你入宫以来受到的第一次赏赐，你还是自己留着戴吧。

尚金序你不喜欢吗？

佛念珠怎么可能，它那么光彩夺目，甚至还是春带彩式的。

尚金序那你就给我戴上吧。

尚秀女二话不说拽过念珠的皓腕，三下五除二套着手帕给她戴进去了，又把另一只一模一样的玉镯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佛念珠诶，真是让人不知说你什么好。

尚金序那就什么都别说了。

后来尚秀女又陆陆续续被娴婕妤召进雍和宫去，甚至提前见过了皇后娘娘。娴婕妤似是很喜欢这位聪明健谈的大秀女，就差留她过夜了。

念珠估计，尚金序做上主子的事儿，不出意外，稳了。

……

面圣前夕。

漱椒殿的长信宫灯彻夜亮着，扑灯蛾稀稀拉拉地萦绕乱飞，尽数被太监扬着拂尘驱赶四散。殿里头女人痛苦的叫喊声尖利刺耳，来来往往的宫女皆异常匆忙，偶尔有一两个抬一盆血水泼洒在宫门外。

皇帝紧蹙双眉踱步于殿门外，时不时用那揣满担心的凤眸透过窗牖望一眼里面，然后紧抿薄唇，一言不发。

明淑容裹紧了身上的薄衫，怀着复杂的心情紧盯着这座曾无比辉煌的殿宇，右手指肚摩挲着左手小指上的银质嵌珠玉护甲，眼神晦明不定。

明淑容突然发觉女人的叫声消失了，看向皇帝，发现他的脸色也微微有所变化。然后一阵来自婴儿的哭啼声由内及外响彻开来，直冲云霄而去。

她来不及再看皇帝的表现，不顾宫女的阻拦，直跑进殿。前脚刚越过门槛，接生婆便捏着满是娘娘汗水的帕子冲了出去，欢天喜地地叫着：“是个皇子！带把儿的！”一时间漱椒殿上上下下洋溢着祝福与快乐的气氛。

事实证明明淑容来晚了，柔昭仪已经晕倒在榻，苍白的脸色与咬破的干裂嘴唇宣称着她刚刚经历过一场巨大的肉体上的灾难性考验。

邵宓妃……镜重？舒镜重？

邵宓妃柔昭仪娘娘？

她颤抖的手抚上女人的鼻息之处，然后松了一口气。

红绣这，这，小皇子的脸为何变得青紫？

邵宓妃什么？把孩子抱过来，给本宫看看。

红绣将孩子抱予明淑容，然后慌慌张张跑出殿，叫道：

红绣太医呢？快来看看小皇子，小皇子不对劲！

明淑容抱着怀里干巴巴的初生婴儿，看着他脸色越来越紫，心中明白了几分。

要么，是被别人害了；要么，是要陷害别人。

她赶忙将孩子放到明淑容的枕旁，接着双手搭在女人胳膊上，轻轻摇动，哭丧着脸，潸然泪下。

邵宓妃呜呜呜，柔姐姐，你刚生了大皇子，功不可没，你可不能去啊……

……

蘑菇部分选秀制度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