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缄默

天很黑，路也很黑，阿虞提一盏灯笼，和齐烈并肩走。两人有一句没一句，气氛时不时沉默，阿虞很想翻红绳。

这种时候翻红绳一定能够掩盖些什么吧。

可红绳倒是随身带着，只可惜阿虞现在手里拿着灯笼，她也翻不了。

齐烈也努力的想着现在应该开口说什么话，可是最后想出来的都开不了口。

也许是什么变了吧，他和阿虞之间少了点什么。

路面湿滑，阿虞心不在焉险些跌了一跤，还好齐烈抓住了。

齐烈哎，小心一点，要不然你拉我的手好了。

齐烈对阿虞伸出右手，可看到自己右手有伤，又换出左手。

为什么心里微微紧张……

如果可以的话，请握住我的手。

阿虞不可。

齐烈…………

齐烈唉，还是这么死板无趣呀你。

少年笑起来，小小地失望，他看见阿虞就算是拒绝，眼里也有温柔神色。原来是这样啊。喜欢阿虞，喜欢她温柔，所以也要学会接受她的沉默吧。少年这样想着。

齐烈那就牵我的衣袖吧。

阿虞好的。

阿虞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袖，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前走着，跟在他身后。齐烈看不见，其实阿虞嘴角是有一丝浅浅的笑的。

就这样就好了，她想。

如果我无法用言语跟你说话，如果我找不到可以跟你说的话，那么，就这样安静地走完这一路也是好的。

可这条路注定不是安静的。

那天的夜空没有月亮，有个脏兮兮的流民趁着夜色绑了他们，阿虞出落得漂亮，他见色起意。绳子不长绑不了全身，只把齐烈的手绑在树干上也够牢实了。

眼看着那个流民一脸猥琐地揩了揩鼻涕扑到阿虞身上，那一瞬间压迫感如此强烈，齐烈如同五雷轰顶，阿虞没有呼救因为意识到没人会来救她。

惊慌中，十三岁的阿虞勉强保持镇静，她找机会狠狠咬住了那个人的脸，在那人的痛呼声中她感觉身上一轻，立刻就站起来逃跑。

齐烈的家离这里已经不远了，如果阿虞逃脱的话，她会跑去找齐伯伯来救齐烈。

可她没能跑掉。

最后关头那个流民扯住了她的头发。

好像没有办法了啊。眼泪在脸颊上滑落，和阿婉一模一样的脸。

天好黑，星星一颗连着两颗，连成线，连成网，把夜给笼住了。那么好看的天。有什么落到阿虞脸上，她啜泣地想一定是那个人的鼻涕。可是不是，是他的血，红色的，粘稠的，红成黑色的血。

齐烈用石头砸破他的头，石头是尖的，那个人死了。

阿虞哭着看齐烈把那个人从她身上踢开。

她没事。齐烈的脸隐没在黑暗中，他笑嘻嘻地安慰她，自己声音发颤：

齐烈别哭了，你这不是没事儿么。

阿虞却哭得越来越大声，第一次看她这么哭，脆弱得好像所有的镇静都被用完了。

哭得没力气，最后齐烈只好背她。她趴在少年背上，看着他后颈抹眼泪。

她很害怕。在她最害怕的时候齐烈救了她。

那天晚上她经历那样的事情，突然就很想告诉他，齐烈，我喜欢你。很想，真的很想。可她说不出。她永远没有勇气说出。

阿虞的爱三缄其口，沉默了她一生的所有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