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二）

“陛下连今日的朝会都未去，若不是林旭有事求见，说不定今晚都宿在这位顾婕妤处了。”

　　“国舅爷被授金银鱼袋便算了，陛下居然会为小姨子出头要封位。”

　 “入宫第一日，尚不能侍寝，就这般有勾人的本事，你对她念念不忘……”

　　“阿璇。”

　　眼见李梦华的目光瞬时冰冷下来，他对面墨衣坠地、长发逶迤的男子才收了似笑非笑的口吻。

　　“算我怕了你了，我当然知道她是你心尖上的人。还真是见色忘友，开个玩笑都不行？”

　　李梦华的神色这才缓了下来，道：“你拿我怎么玩笑都行，但曦儿不行，她已经够苦了。”

　　“你啊，喜欢谁不好。”墨璇摇了摇杯中的酒酿，低低嗟叹。

　　“偏偏喜欢一个只能活二十五年的凡人。虽说紫宸突破合体巅峰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可他如今要用顾氏牵制暗域，她的价值就不止于助他突破。”

　　“不过这样也好。对我们来说，十年弹指一挥间，倒也免得千百年地纠缠不清。“

　　他仰头饮下杯中之物，唇角被染得晶莹润泽，风姿悠然之余，还有几分绰约古雅。

　　“你回中都闭关个二十年，便都过去了。说不定到那时候，你连她的样子都记不得了”

　　“护她十年安顺，我还是做得到的。”

　　李梦华默然不语，许久：“等中州祭典过后，我会闭关潜心修习天轮镜。” 墨璇的面色陡然一变： “你疯了吗？李梦华 。未到合体后期你就敢强开天轮镜！”

　　“一个女人而已，你要真是放不下，我抢也帮你抢出来，紫宸还敢和我离心吗？”

　　“阿璇。”李梦华低低喊了他一声，眸光温良如水，“别说傻话。你能帮我这个忙，就足够了。”

　　不知怎地，墨璇内心忽地升腾起一股悲凉，目光微凝。

　　说到底，他这个朋友也只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叹息：“别做傻事，梦华。”

　　李梦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放下了酒盏，走到栏杆边，凭栏远眺向东南。

　　天色已暮，一切都堕入沉深的黑夜，就连星尘寥落的光都催人绝望起来。

　　“所以，阿璇，我最后托付你这一件事。什么都不要告诉她。

　　如果我做不到，她也不会空怀希望。”

　　“我看算了吧。”墨璇走到他身边，把冷嘲热讽发挥到极致，“人家青云直上，到时候还记得你这号人？”

　　“你的女人你自己照顾，我这个人无情无义，等你死了，我才不管她呢。”

　　李梦华哑然失笑，任由自己这位老朋友别扭地关心。

　　这时候的他们都尚且不知：命运的因果轮转能够荒谬可笑到何种程度。所有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决心，到最后，都成为了苦痛的深渊。

　　*

　　“你家主子可有什么话给我？。”

　　沐浴后，顾曦在梳妆台前坐下，点了枝桃花斜髻，青衣立即将之从首饰盒中取出。

　　正在为她挽发的云竹一怔，迟疑道：“主子只说，让我尽心扶助您，做不到的事及时递消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