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一）

“ 都退下吧，一人到云竹那里领十块中品灵石。”

　“谢姑姑。”

　紫宸走时，日头已经偏西，青衣遣退守在外门的其余人，独自端了膳食进去。

　她穿过屏风，一路走向最里间的暖阁，在最里面的一扇石门前站定。

　“小姐。”

　“进来罢。”

　顾曦微微倦怠的声音传出来，青衣立即按了门边的那颗南珠，石门向两边打开，眼前一片白蒙蒙的水雾。

　　“小姐可还好？”

　　“有些累罢了。”

　　里间同外面一般点缀了夜明珠，照的强如白昼，甚至装饰精巧更胜一筹，屋子中央是一方形的池汤，热气源源不断地蒸腾而上。

顾曦娇软无力地倚在池壁上，雪白色的中衣被水浸得半隐半透，莹白皎洁似玉的肌肤上海棠花盛，面容也被熏蒸得艳红如霞。

　　她揉了揉太阳穴，道：“还未到渡劫的关头，他不会真碰我的。”

　　“奴婢明白。”青衣这才松了些心，在池边跪坐下，颔首道。

　　“陛下赐了千年的碧草霜，小姐可要现在用？”

　　“不急。流了那许多血，总要物尽其用再说。”

　　说着，她抬起一截雪白的藕臂，交由青衣悉心揉按。

　　“那奴婢等会给小姐用些药膏？”

　　“嗯。”

　　“对了，另一个主事女官你可定下了？”

　　“那孩子和奴婢一样，是金丹中期，名唤‘云竹’，是沧州墨氏的家仆之女。虽然稳重不足，但机敏细心。”

　　“云珠……云竹。”随意指了件琵琶袖短裾的嫩柳色宫裙，她眸中妩媚之色流转，“看来，与林旭相较，他还是更信赖墨璇些。”

　　“青州和中都的关系盘根错杂，比蓝玉两家的联系都要深上许多，青州侯又是陛下的表兄，齐光君有顾虑也是人之常情。”

　　小心扶起顾曦，青衣边用细葛布为她擦去肩上的水，边道：“依奴婢看，齐光君不是没法安插自己的人，是真心为小姐考量。”

　　二姓十望数千年彼此倾轧下来，无论如何防备，内部都免不了几颗其他家的钉子。然而这些钉子虽然埋得深，但行事都难免束缚。李梦华不惜送出把柄也要请墨璇这个朋友出手，就是为了让顾曦能顺理成章地借用在中都枝繁叶茂、根基深厚的沧州墨氏一系的力量。

　　“墨宗主虽然深入简出，但身为紫氏一族的大祭司，他的话在中州无人敢置喙。

　　就算他不会为小姐说话，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也无法借他这阵东风了。”

　　抬起手任由青衣打扮，顾曦莞尔一笑，眸光看似清浅实则幽深。

　　“沧州墨氏言能杀人。墨璇为人审慎孤高，本就不是会罗织罪名的人。

　　可同样地，若是有一日他真觉得我该死，也不会有丝毫顾忌。”

　　*

　　“无论如何，阿璇，这件事多谢你。”

　　几乎同时，万里之外，沧都城中心一座高耸直入云中的危阁上，李梦华苍蓝色的袖被暮晚的风吹散，举起面前的墨玉酒盏一饮而尽。

　　“这一杯我敬你。”

“既然弃了，为什么不弃弃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