蝠刃 第二十三章

夜凌云腿上的伤，过了三四天就基本上没感觉了，可能是在那个岛上物资药品极度缺乏的环境下，同时也锻炼出了极强的自愈能力。

                而风耀这边，已经在病床上躺一个多星期，明显感觉到体重增加，原本结实的肌肉变得松弛了许多。本来呢只需要卧床两个星期就可以下床进行复健运动，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可司令夫人不放心，愣是要求多留院五天，开了各种补品给他进行滋补，对此风耀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只不过有些许失望的，在他住院这么长时间，夜凌云竟然都没来看过他一次，连个电话什么的都没有。

              “人家为了救你自己都受伤了，你难道想要他拄着个拐杖来看你？” 当他把这一点失落透露给风影，却被妹妹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看着哥哥一副愁眉不展，风影还是宽慰了他几句。“放心，父亲说了，他这次救你算是我们家的恩人，等你出院后要请他来家里吃饭。” 

               “真的？” 风耀一听立马来了兴致，这算不算变相的见家长了，心中顿时狂喜不已。

               与此同时夜凌云这边，风警司早都亲自给他打电话了，不知是哪来的号码，肯定那家伙给的。电话里首先对夜凌云表达感谢，随后又再三发出邀请去他家吃个便饭，什么都不用带，家里保姆会准备好一切。

                 这种情况算不算一定程度上的深入虎穴？夜凌云沉默一会之后还是答应下来，尽管语调听着有点勉强，但风警司有没有听出就不知道了。

                  而风耀总算是结束了漫长的休养，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一听要带夜凌云回家吃饭，急的什么都不顾了，赶着上街去给夜凌云置办一身行头，又挑好了带给全家的见面礼……那样子活脱脱就是新媳妇上门见公婆，声势搞得无比浩大。

               “哥，我就不需要了，你也知道，我不会回去的。” 看着哥哥那无比兴奋，风影不好扫了他对兴，但也得提前告知一下，她现在连过年那几天都不再回家。

               鉴于风影和母亲那分外敏感的关系还有与家中矛盾不小，风耀最终没有勉强妹妹，对此只能无奈了。毕竟在他住院期间过来探视，她都是尽量和父母错开时间来的。

               哎，本来应该是世上最亲的人，到头来搞得却像仇人，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酿成如今这般，又有什么办法。

             他们定的时间是吃午饭，风耀早早就开车来到夜凌云公寓楼下接他，可夜凌云从出门下楼到上车，整个人都是懒懒的没什么精神。“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风耀不由关切地问，“要不然这次就算了，咱们下次再去吧。” 

             “没有，我只是懒得操办这种事情。”夜凌云叹了口气，声音有点睡眠不足的低沉和沙哑；“下次上你家再说吧，以后肯定有机会的是不是？” 

               风耀本来被他那敷衍的态度弄得心里发烦，但是转念一想又嘿嘿笑起来。“以后？你也知道还有以后啊？早这么说不就好了，搞得我这里一直七上八下的.......”说完还指了指胸口心脏的位置。

              夜凌云却暗自苦笑一声，默然不语。

             风耀如同吃了定心丸一样突然踏实下来，一路兴致勃勃地开车回家，第一次察觉回家的这条路风景这么优美。

             一到风家，风耀先拉着夜凌云坐下，然后上楼招呼父母，夜凌云也趁这个机会环顾一下四周。

               这栋有四合院风格的别墅住宅，装修比较偏向古朴雅致，风家财力不低，像那些老一辈警员政府肯定会给很多补贴。白虎警署现在的掌权人，风耀他爹实际上是入赘的。白虎从前姓白直到这近十多年风耀他爹 风青云正式掌权后才慢慢地在外人眼里改姓风。据说他从前不过是一个默默无名又没背景的小警员，后来不知怎的攀上当时白虎的千金也就是风耀他妈才有机会一步步登上高位。夜凌云想到这心中还忍不住嘲笑一下，呵，凤凰男的上位成功史。

               很快风警司和警司夫人二人并肩从楼道上走下来，风耀则跟在他们身后，果然在外面再怎么嚣张的如今在父母面前也老实了。夜凌云出于外交礼貌的站起身准备打招呼，但却在他们二位走近看清楚他的样貌后，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二老原先都一脸的和蔼慈祥，可就在他们彻底看清了夜凌云那张脸，尤其是目光正视了他的眼睛，两人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可谓是变化多端。风警司一下从原来的淡然到脸上浮现出一丝震惊，但不是那种厌恶的震惊，恰恰相反还感觉有那么些许的喜悦；反观警司夫人就不一样了，她虽然也是震惊，可下一秒就仿佛看到一条毒蛇蝎子一般，肉眼难以掩饰的反感。就俩人这表情，看的夜凌云是一愣一愣的，他可以非常确定自己没有流露出任何有关外貌特征的信息，而且就算这两人认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面露厌恶的那个人不应该是风警司吗，怎么会是他老婆？

              风耀站在他们身后所以看不到这两人脸上那精彩绝伦的变化，可对父母的突然同时停下也表示疑惑。此时不远处的餐厅保姆来传话饭菜弄好了，可夫妻二人依旧不为所动。

             “嗯……父亲？” 风耀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出言提醒了下，毕竟第一次见面他可不想搞砸。

             “哦……欢迎欢迎，嗯，上座吧。”风警司这才如梦初醒，尴尬地笑笑随后一同上桌用餐。

               警司夫人跟在他身后，但明显可见，她的神情已经全然没了刚才的感谢和喜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阴沉。

                 这次宴请，倒是做了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供应十个人的大席面都够了。

                 风警司表现的兴致颇高，还开一瓶八四年的茅台酒，当从风耀口中得知夜凌云也是爱好喝酒的，更是喜笑颜开一连和他碰了好几杯。与之全然相反的便是警司夫人，她全程低头沉默吃饭，仿佛完全不在乎也不想听餐桌上那些人在聊什么。

                 夜凌云又喝完了一杯，风警司笑眯眯的看着，也换了个酒杯举起来，说：“来，小夜，我这个老头子也敬你一杯。这次要不是你的帮忙，风耀根本不可能熬过这一关，那我和他母亲可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我知道你未必真心把我当长辈看，但我是把你当自家孩子来看待的，你要是给我老头子几分面子，这杯酒你就一定得喝。” 

                夜凌云一言不发，举起杯子跟风警司一碰，将残酒一口闷掉。

                 风耀在边上看着夜凌云，又看看他父亲，满脸都是笑容，父亲从前很少会对谁表现得这般亲热的。

                  而就在这时，警司夫人却突然将手中的碗筷放下，站起身说：“我可以了，你们请便。” 说完就要准备离席。“有客人在，你这样像什么话。”风警司显然对她的这番做法表示非常不满，可警司夫人丝毫不理会丈夫的情绪，径直离开了餐厅。

                   看着母亲离去的身影，风耀在失落的同时又不免感到疑惑不解，虽然父母感情早已不和现在已经很淡了，但在外人面前都尽量表现得相敬如宾，今日这是........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风警司回过头来向夜凌云赔不是，但紧接着又话锋一转，问到：“小夜，我可以打听一下你的家庭情况吗？”

                 “嗯，您说？” 虽然不晓得这老东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夜凌云还是静候作答。

                “ 你家里有几口人呢？” 

                “ 目前就我和我妹妹。” 夜凌云淡然的回答道。

                “啊？你还有个妹妹？” 风警司对此竟然表示有点不敢相信，但又接着问：“ 那你的父母呢？”

                “父母很早就离世了，现下就我和我妹妹生活，我用他们留下来的财产开了间酒吧维持生计。”夜凌云一番行云流水的作答，虽然他其实也并不知道他那两个所谓的“父母”，到底还在不在，但在又怎样。

                 “嗯……这样啊……”听完了他的回答后，风警司竟然表现的有那么一点点失落，不知是不是他们看错了，此举着实让饭桌上的夜凌云和风耀十分困惑。

                场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过后，风警司一口喝干了面前的那杯酒，又亲自给夜凌云夹了块鱼肉，说：“我在警局的岗位上干了几十年，一向有仇必报有恩必答，你这次救了风耀，为了表达我们家的感激之情，总要拿出什么谢谢你才好……”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夜凌云打断了：“您太客气了。”

                  跟风警司不同，夜凌云说话间话语声音淡淡的，听起来情绪并不兴奋，甚至还有点疏离冷淡的感觉。

                 “这不是客气，这是我的真心话。”风警司把酒杯放在桌上，微笑地看着夜凌云，眼里全是欢心慈爱之意：“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缺什么，这样吧，你要是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说，我能做主的，一定尽量给你做主，你看怎么样？”

                夜凌云此时拿着筷子的手指刹那间颤抖了一下。那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紧接着他就稳稳当当地把筷子放下，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声音也从容不迫：“不管我有什么要求都能提出吗？”

                   风警司正色道：“只要我们风家可以办到。” 

                  我让你把白虎警署毁了，可以不？

                 夜凌云定定的望着风警司，仿佛在掂量和斟酌着词句，半响他的目光移到风耀身上，一动不动的看了他好几秒。

                 他的眼神跟平常没有什么区别，唯一有些不同的，他这段时间一直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这一眼看风耀的时候却格外清醒冷静。

                 那目光不带半点感情，就仿佛单纯在看个路人一般，使得风耀心中顿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风耀反应过来，夜凌云转向风司令，声音清晰而缓和，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风警司，这段时间，风耀对我的纠缠，让我身心俱疲，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说完，他转过头来看着风耀，一字一顿的道：“风耀，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