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弗雷曼人因为长期服用带香料的食品而眼白呈现出伊巴德蓝。他们神秘莫测，在穆阿迪布之前几乎没人深入去了解他们。他们发明了沙地微步、棒槌、蒸馏服等。如果你想在厄拉科斯活下来，你只能穿上蒸馏服——这与沙漠的默契以及一些精明的头脑为这个民族添加了一层神秘的薄纱，而这层薄纱最终被杰西卡圣母以及穆阿迪布揭开。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小议弗雷曼人——厄拉科斯的沙漠海盗》

另一边，提莫希亚和契妮在一个巨大的洞室里面等待。她们两人穿着蓝色的大褂。右手臂上系着绿色的手巾，以对她们死去的父亲哀悼。

提莫希亚看到杰西卡站在一边。她刚刚婉谢了让她坐下的请求。这位夫人很谨慎，但她也很理智。她似乎并没有被李桑·阿尔-盖布的穿越冲昏头脑，提莫希亚想到，看向她的眼神中有了一些敬畏之情。过了几秒，她终于将视线从杰西卡身上移开——他注意到了契妮的悲伤。

她安抚般拍了拍契妮。列特将她养大，这毋庸置疑。不过这种感情相比于契妮对于亲生父亲的感情来说，显得太淡了。提莫希亚感觉自己现在就和哈拉的心情一样。她对列特的死感到惋惜，也会为他哀悼——但她并不悲伤。

提莫希亚看到保罗走了进来，前面是哈拉的两个孩子开路。提莫希亚看到他登上了平台，就面对着他的母亲。

提莫希亚默默地搂住了契妮。她感受到契妮身体的颤抖，但她没有让自己流出一滴眼泪，提莫希亚想到。无意间她瞥到了保罗正向这边看来，她也大胆的看着穆阿迪布，直到对方将视线移开，去看平台底下的人群。

她注意到圣母来了，便拍了拍契妮。后者很快抬起头，看到轿子被放在了平台上，契妮拉着提莫希亚走过去，搀扶着老太婆向前走去。她孱弱的靠在契妮的身上，提莫希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契妮分担了一些重量，尽管圣母并没有多重。

两人搀扶着圣母，走到了杰西卡面前。提莫希亚在一边听到她开口道：“你就是那个女人，”她的头轻轻点了一下，这让她细弱的脖子变得岌岌可危，“夏道特·梅帕丝同情你是对的。”

“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提莫希亚听出了这句话里含有的那一丝轻蔑的语气。

“马上就会知道。”圣母说道，大喘着气，艰难的说到：“告诉他们，斯第尔格。”

“必须告诉他们吗？”保罗听到斯第尔格问向靠在契妮身上那个孱弱的老太婆。他看见老太婆又一次点了点头，她的头似乎随时会掉下来，瘦弱的脖子将要会折断。“我们是米斯人，”他听见那老太婆说道，嘴里喘着粗气，“自从我们的逊尼祖先逃离尼罗蒂克·阿尔-奥罗巴以来，我们就懂得了迁徙和死亡。只有年轻一代继承这种方式，我们的民族才不会灭亡。”

保罗看到斯第尔格的胸腔向前膨胀，他猜想可能是后者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紧接着，他看见斯第尔格向前跨了一步。保罗扭头看了看母亲，两个人都警惕的发现，挤满人的山洞此时鸦雀无声。“今晚，我们必须离开这个长久以来庇护我们的穴地，深入南方的沙漠。”保罗听见斯第尔格这样说道，他的声音通过后面的角形传音区传了过来。他环顾四周确认了所有人都听到了这段话。

依旧是一片静默。斯第尔格并不惊讶，他接着说道：“圣母告诉我，她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一次新的哈依拉——探寻之旅。”斯第尔格顿了顿，“以前我们也曾经历过没有圣母的日子，但如果是在寻找新家园的困苦境地下，我们不能没有圣母的引领。”

静谧被打破，保罗注意到人群开始骚动，一些人在窃窃私语，这无疑添上了一丝不安的气氛。

“但这种困境也许不会发生，”保罗听到斯第尔格这时开口道，“因为我们的新萨亚迪娜，奇女杰西卡，已同意参加仪式，打算在我们还没失去圣母的力量前通过考验。”

哇，奇女杰西卡，保罗再一次看向杰西卡。但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保罗有些疑惑。他看到母亲也看向了他，同他一样保持了沉默。他看到杰西卡似乎有些担忧，有些恐惧——她是在担心自己死在这仪式中，她怕自己死了以后我无所依靠，保罗面无表情的想到。

她不能死。我已经可以支撑住自己了，但我不能失去她。

这时，他注意到斯第尔格再一次开口了，口中是安抚人心的话语：“就算奇女杰西卡失败了，我们也不会失去太多。契妮，列特的女儿，将被奉为萨亚迪娜。”他说道。

保罗忍不住向台上的契妮看去。她的脸上还是那副悲伤的表情，肩膀微微颤抖——他看出来了。虽然如此，但是母亲不能死，保罗想到，她是名优秀的女性，——她能撑下来的。

他注意到台上的人影动了动，契妮和提莫希亚扶着老圣母在角形传音区深处的石凳上坐下，然后退回到斯第尔格身旁。传音区里传来那老太婆粗哑尖锐的声音：“契妮和她的姐妹刚刚结束哈依拉归来。”她说道，“她们看见了水。”

“她们看见了水。”保罗听到人群低声同意道。如果她失败了？保罗扭头看着那坐在角形传音区深处长凳上的老太婆，她的眼睛和普通弗雷曼人一样，是伊巴德蓝，这说明她摄入了很多香料。她的身体孱弱，脖颈脆弱的仿佛轻轻碰一下就会断。

他在那干瘪老太婆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力量。一种能在热带风暴中岿然不动的力量，保罗记得那用戈姆刺考验他的另一个老太婆，贝杰姐妹会的圣母盖乌斯·海伦·莫希阿姆，她们具有同样的魔力。

“我，圣母拉马罗，代表众人发言，”他听见老太婆说道，“契妮成为萨亚迪娜是符合天意的。”台底下的众人也回应道：“符合天意。”

保罗看见那瘦弱脖颈上的脑袋点了一下。“我赐予她银色的天空、金色的沙漠和闪光的岩石，以及未来的绿色田野。”老太婆的声音很低，“我把这些赐予萨亚迪娜契妮。在这种播种的典礼上，为不让她忘记她是我们大家的仆人，把这些卑下的任务赐给她吧，就像夏胡鲁一样承担这些工作。”她抬起了一只手臂，随后再次垂下，自然的垂在身体两侧。

圣母是大家的仆人。保罗有些疑惑，他猜想这可能是弗雷曼民族所特有的、与贝杰姐妹不一样的地方。他想起了莫希阿姆那指使人、站在皇帝身边那恭敬的模样，对母亲大吼的样子——他看到母亲朝这边看来，保罗看到她抖擞了一下精神。

他听到了契妮的声音。“司水员上前面来。”保罗发现提莫希亚已经许久没有出声。他用余光注意着提莫希亚，发现她正在隐晦的关注着他和母亲。他看到提莫希亚的眼里有一丝快乐的意味，保罗不明白为什么。

「她看到你们神情的变化了，她看透了你们所做的一切。」保罗心底忽然传来声音，他下意识摁住了枪套——当然那里的毛拉枪早已被斯第尔格没收。他抬起头看着提莫希亚，后者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杰西卡。“有水吗？”保罗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台上那袋子上。这袋子有人头的两倍大，“有水，萨亚迪娜，”左边那鼻梁上有着一道紫色疤痕的司水员开口道，“但我们不能喝。”

“有种子吗？”契妮问道。

“有种子。”那人回答道。保罗注意到契妮跪到了地上，她把手放在晃荡的水袋上。保罗听见她说道：“愿造物主保佑这袋水和种子。”

杰西卡看了看圣母拉马罗。那老太婆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萨亚迪娜杰西卡，”她注意到契妮在叫她的名字。杰西卡看向后者，她正盯着自己。

“你尝过圣水吗？”那女孩说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杰西卡立即张嘴想要回答，却听契妮自顾自说道：“你不可能尝过圣水。”她声音轻柔，却像是在下某种武断的决定，“你是一个外来者，享受不到这种权利。”

杰西卡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叹息。她感到毛骨悚然，耳里静静的聆听者台下弗雷曼人衣袍的沙沙声，眼睛却还是看着契妮。

“作物成熟，造物主已死。”契妮说道，杰西卡警惕的看到她讲水袋顶部那个盘绕的喷嘴打开。

她感到周遭危险开始沸腾。杰西卡又一次看了一眼保罗，后者在看斯第尔格旁边的女孩，不——他的眼神在契妮和提莫希亚身上来回跳跃，最终牢牢的锁定在契妮身上。

杰西卡将手放在肚子上，脑里想着她那还未出世的女儿。她问向自己：他曾遇见过一刻吗？

她并没有看着保罗。我有权那我们两人的性命来冒这个险吗？……如果失败了，那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她看着契妮举起喷嘴。“这是生命之水，”她说道，“比水更伟大的水——解脱灵魂的水。如果你真是圣母，它会为你打开宇宙之门。现在，让夏胡鲁来判断吧！”

另一边的提莫希亚还在打量着杰西卡。她注意着对方眼中的神色——她在恐惧。

一名优秀的贝尼·杰瑟里特。提莫希亚自然是知道她到底在忧虑什么，她也知道那水袋里面到底是什么——包含着小小造物主尸体的水源。造物主会将身体里的一些东西转换为水，未成形的造物主也在水中生活。而这水，除非圣母身体将水中的毒素转换，不然喝下这圣水的人——当然这只能是圣母本人，但她也必死无疑。

“现在，你必须把它喝下去。”提莫希亚听到契妮对杰西卡下了命令。她看见后者弯下腰，凑近了喷嘴。她并没有直接吸入袋中的圣水，提莫希亚认为她想到了一些事情。但她很快将管子放入口中，提莫希亚看见她喝下了第一口圣水。

她注意到杰西卡依旧看着契妮。“浅尝死亡的气息比死亡本身更可怕。”契妮说道，她也望着杰西卡，两人的视线形成一个循环。

杰西卡在打量契妮。但很快，她就强迫自己将视线锁定在圣母拉马罗上。提莫希亚不知道杰西卡此时的感受，她看着对方，发现她已经有些眩晕感。

似乎过了很久，洞穴里鸦雀无声。在一片静谧中，杰西卡缓缓开口道：“我刚见过圣母拉马罗，她去了，但她仍然存在。在此仪式上，向她的记忆致以敬意。”

她接受了来自老圣母以及之前无数人的记忆。这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杰西卡恍惚间直接通晓了至少五万年的历史。

说出那话并非她本意。她问自己：我怎么会说出这些话的?

敏锐的大脑立即意识到这些话来自另一个记忆。封印在她头脑中的记忆猛然敞开，老圣母一生的经历已传给了她，包括之前无数圣母的经历。现在它们是我的一部分了，杰西卡暗想道。

她听到一个记忆在她脑中说：“让他们去纵酒狂欢吧，除了挣扎谋生，他们享受不到多少快乐。而且，你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互相熟悉，之后我就会离去，从你的记忆中消失。我感觉自己已经被你的那些记忆吸引住了。啊，你意识中的这些事真是有趣，有那么多我想不到的东西。”圣母们的记忆接连进入她的脑中，——这无穷无尽。

杰西卡感觉恐惧再一次包围了自己，如同之前保罗操纵着扑翼飞机冲向漫天沙尘的时候。她害怕迷.失在这个前人合体而成的海洋中。但通道依旧敞开着，她看到了弗雷曼人悠久的文化。

她看到了在波里特林的弗雷曼人，看到了比拉·特乔斯的奴隶营，看到了历史的线索——她看到一开始这些历史如何由一名萨亚迪娜传给另一名萨亚迪娜，看到了罗萨克发现这毒药后精化改进的圣母们，看到了厄拉科斯发现生命之水之后的又一次精进。记忆的更深处，另一个声音朝她尖叫着：“永不饶恕!永不遗忘!”

杰西卡将注意力集中在生命之水的发现上，她发觉自己已经得知了它的源头，沙虫临死时分泌的液体。

而沙虫是如何死亡的？她将思绪深入进去：它是被淹死的。每条沙虫都是，除了极少数以外，淹死在水中，周遭包裹着千万先人的有毒的体液，在那里挣扎却发现这水源根本没有尽头，于是最后走上前人的老路，而沙鲑，沙虫的幼体，出现在这死亡之水中，而它们大部分也会淹死在那里，剩下顽强存活的沙鲑逐渐发展成庞大的沙虫，再死在这生命之水里，如此循环往复。

保罗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思绪中，打断了她的思考。“母亲，你没事吧?”

杰西卡感到气愤，她意识到了自己对保罗应付的责任，可保罗偏偏在她马上要发现真相之时开口。我就像一个双手麻痹的人，她脑海里徘徊着这封闭的意识，从产生意识的那时起，就感受不到任何触觉——直到有一天，在外力作用下，我突然有了触觉。

我说:“瞧，我没有手!但我周围的人却说:“手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