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在弗雷曼人之中，流眼泪是不被允许的：这会浪费掉宝贵的水分。一个弗雷曼人只有在刚出生时被允许哭，而在这之后，他们就再也不能哭了，当然有一点例外：他们向去世的圣者献上自己的水分，这代表着他们为了死者而哭。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小议弗雷曼人——厄拉科斯的沙漠海盗》

契妮很快返回来叫住了提莫希亚和保罗，她带领着两人进入地下城。他们最终到达的地方站着一群穿着长袍的人，他们看见保罗后向这边挤来，契妮拉着提莫希亚灵巧的避开了这些不必要的接触。她在行走的过程中听到其中一个人说的：“对不起，友索。挤死了!总是这样。”

提莫希亚没有言语。她站在一旁踮着脚，隐隐约约看到了法鲁克。他正在帮初到地下城的保罗解开兜帽的挂钩，嘴里一并说道：“摘掉你的兜帽，友索，到家了。”

保罗不知道提莫希亚和契妮去哪了。他看到那个名叫法鲁克的弗雷曼人帮他摘掉兜帽，又用胳膊肘在人群中挤出一块空地。他问道：“为什么还要等，法鲁克？”法鲁克转过头来回应了他的疑问，“我想，是为了圣母吧。你也听到消息了吧——可怜的契妮和诺娅。”

诺娅？保罗暗自猜想这可能是提莫希亚的昵称。他想到之前两个女孩相处的画面——她们情同手足，或者她们本就是亲人。

不过，可怜的契妮和诺娅？他问自己，为什么这么说？他的母亲在哪，契妮和提莫希亚又在哪？

他听到了母亲的咳嗽声：很明显她和自己一样都还有些不适应这里的味道。一股没洗澡的汗臭味，蒸馏回收水分产生的酸味，还有人体散发出的臭味，以及香料和类似香料混合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他听见母亲对斯第尔格抱怨道：“你们穴地的气味真浓。”

她不适应，这是必然的。她本该在父亲的身边，在厄拉奇恩布置好的宫殿里，做一个不需要太多忧虑的公爵小妾——母亲保持小妾的身份，以保证其他家族对厄崔迪的联姻还抱有一丝希望，而这一切都毁在了哈克南人的手上——包括他的父亲，她的伴侣。

他又听到母亲的声音：“……我知道你们用香料造了很多东西，造纸，塑料——这是化学爆炸物的味道吗？”

保罗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母亲说这些话的用意：她希望我快点接受这种恶臭对嗅觉的侵袭。他听到队伍前方传来一阵骚动：“那么，是真的了，列特死了。”

列特，保罗仔细回忆道，那个行星生态学家，列特·凯恩斯——在掩护他们逃跑的路上不幸牺牲。他和自己的家族一样，是哈克南诡计的受害者。哈克南为了利益，不惜到皇帝面前刷脸，低声下气的求来了帝国的精锐部队——萨多卡，也不惜用那么多昂贵的飞船和武器换厄崔迪家族的没落。

不，厄崔迪家族不会没落下去的，保罗坚定的想到。只要厄崔迪的子嗣还在，他们就会重振厄崔迪的雄风，狠狠的反击哈克南——并且，厄崔迪家族不会在他手里没落。

“友索还渴望报仇吗？”法鲁克在一旁问道。但保罗没来的及回答，他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召唤——紧接着，整个队伍迅速向前行进，卷着保罗来到另一个更大的空间。当保罗定下神来，他开始仔细观察这个空间。

这是一片开阔的空地。保罗注意到他的对面站着斯第尔格和一个奇怪的女人。她和众多弗雷曼人一样，皮肤呈淡褐色，拥有一头黑发。不同的是，她穿着亮丽的袍服——在见到她之前，保罗所见过的所有弗雷曼人穿的都是暗淡的、几乎与沙漠一个颜色的淡黄色长袍，他知道这是为了更好的融入沙漠，掩盖自己的踪迹。但面前的女人穿着橙绿相间的袍子，这更加突出了她皮肤的颜色。

同时，他看到了她耳垂上金色的耳环，上面穿着计水环。保罗听到女人问向斯第尔格：“就是他打败了我的詹米？”

保罗思考了一小会，他知道这就是提莫希亚之前说到的弗雷曼女人哈拉。“请安静，哈拉。”斯第尔格说道，“是詹米要求的——他发起了泰哈迪-阿尔布汗。”

保罗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哈拉身上。他听见哈拉说道：“他只不过是个孩子！”哈拉摇了摇头，保罗听到了计水环碰撞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他也听见了哈拉有些不可置信的声音，“我的孩子竟被另一个孩子弄得没有了父亲！肯定是意外！”

这时，斯第尔格转过头来，问道：“你多大了，友索？”

保罗很快给出了答案。“十五标准岁。”收到回复的斯第尔格紧接着用双眼扫过整支队伍。“你们中有人敢向我挑战吗？”他问道，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答案的斯第尔格转头看着这个女人，他说道：“在我学会他那神奇的格斗术之前，我也不会向他挑战。”他注意到了女人犹豫的神情。他接着说道：“你看见那个与契妮和诺娅一起去见圣母的陌生女人了吗？她是一个来自外星的萨亚迪娜，也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她和这孩子都会这种神奇的格斗术。”

保罗听到了契妮和提莫希亚的名字。他们去见萨亚迪娜了，保罗知道这是弗雷曼语里对圣母的敬称。他们将母亲称为萨亚迪娜，这充分展现了先行团散播的传说对弗雷曼人的影响。保罗听到那个女人小声的说道：“李桑·阿尔-盖布。”

“也许吧，”保罗听到斯第尔格这样说道，“但还没得到验证。友索，按照我们的规矩，你现在要为詹米的女人和他的两个儿子负起责任。他的牙帐——他的住所，是你的了，他的咖啡用具也是你的……还有这个，他的女人，也是你的。

保罗发现她并没有对他产生一点恨意，或是为自己的男人哀悼。他不太明白，但他发现所有的弗雷曼人都在看他。队伍里有人说道：“还有事要做呢。快说吧，你如何接受她。”

斯第尔格对他说道：“你接受哈拉作为你的女人，还是仆人？”

保罗听见了斯第尔格和女人的话。他说道：“如果我接受她作为我的仆人，之后我可以改变主意吗？”

“在一年的时间内，你可以改变你的决定。”保罗听到斯第尔格说道，“在那之后，她就自由了，可以凭她的心愿做出选择，或者，你也可以随时还给她自由的权利。但不管怎样，照顾她是你的责任，为期一年……而且，对詹米的儿子，你始终负有责任。”

保罗没有犹豫。“我接受她作为我的仆人。”

“可我还年轻!”他听到哈拉气愤的说道，她跺着脚，试图让保罗改变心意——但保罗已经做出决定。这是别人的妻子，尽管她还年轻，但我不能越界。她将永远是弗雷曼人詹米的妻子，但我会负责照顾她，保罗想道。

“安静！”斯第尔格对哈拉命令道。他对着保罗说道：“谨慎，是一名首领身上有价值的特点。”他转而对哈拉发出命令：“是金子总会发光。带友索去他的住所，负责好他的衣食起居。”

保罗听到哈拉发出了一声“哦”，但这其中依旧夹杂着不甘。我对她有些狠了，保罗想道，但我不能为此打破我所遵守了十五年的纪律。他记录了她的许多信息，但他也能感觉到队伍的不耐烦。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保罗很清楚这一点——他想问问母亲和其他人去哪了，但他看到了斯第尔格紧张的样子。

这是个错误，保罗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转身面对哈拉：“带我去住所，哈拉！我们下回再谈你的青春。”

他看到哈拉对斯第尔格投去恐惧的一瞥，后退了两步。“他有着古怪的声音。”他听到哈拉这样说道，声音嘶哑。保罗看着斯第尔格，开口道：“斯第尔格，我欠契妮和提莫希亚的父亲很重一笔债，如果有任何……”

斯第尔格没让他说完这句话。“这将在议会上决定，”他说道，“你到那时再说吧。”紧接着，保罗看到他对着队伍点点头，示意众人解散，接着转身离开，队伍也跟着他一同离去。此时这里只剩下了他和哈拉，他抓住哈拉的手臂，感受到她在发抖。保罗用平和宽慰的声音安抚她：“我不会伤害你，哈拉。带我去我们的住所。”

“一年结束之后，你不会把我赶走吧？”保罗听出了她话里流露出的恐惧之意，“我知道，我没过去那么年轻了。”

保罗松开她的手臂。“只要我活着，我这里就有你的一席之地。”他对哈拉承诺道。“现在走吧，我们的住所在哪？”

哈拉转身，带着保罗向前走去。保罗打量着她那鹰一般的轮廓，问道：“你不恨我，哈拉？”

“我为什么要恨你？”他听见哈拉这样说道。保罗有些不可置信，他接着说道：“我打败了詹米……”他不相信这个妻子竟不会为死.去的丈夫感到一点惋惜。

“斯第尔格说举行过葬礼，”她说道，侧着脸看他，“你是他的朋友。斯第尔格说你还把水送给死者了，是真的吗？”

“是的。”半晌，保罗说道。他又听到哈拉说：“这我都做不到。”

“难道你不为他哀悼吗？”

哈拉毫不犹豫：“到了哀悼的时候，我会为他哀悼的。”保罗注意到他们刚刚穿过了一个拱形洞口。这后面是一个又大又亮的洞室。他看到许多人坐在里面忙碌，身边是一些机器。“他们在干什么？”保罗很快听到了哈拉的回复“他们要赶在我们逃离之前完成塑料工厂的生产定额，我们需要许多露水收集器，来种植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