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断红消（七十八）

大汉元鼎元年初冬，汉军兵分三路，挥师北上。汉匈大战再次爆发，临行前，武帝亲至，言曰：“寇可为，我亦可为；寇可往，我亦可往。”

三军兵将士气大振，皆不破胡夷誓不还。

洛阳华府，凤树小苑。

寒风四起，征军远去。瑞麟亭下，粉衣女子将手伏在腿上，捧在掌心的凤纹手炉正默默散发着温暖。她忧心忡忡地低下头，愁眉未展，沉默良久才迟疑地开口：“……红袖，闷葫芦…走了，也不知何时……”

站在旁侧的红袖一面拿起桌上黑红的热粥，一面耐心安慰道：“姑娘大可放心，公子早已出征多回，此次亦会平安归来的。”

接着，红袖又将手里的热粥递向洛锦儿：“锦儿姑娘，趁热喝了吧。玥姑娘差人送来的桑椹粥，对身子好。”

洛锦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默不作声地收起了手炉。旋即将米粥接过，小口喝了起来。她抬眼看向庭前的血树，不觉略有诧异。血树已有白叶，正显颓态。她在心中暗道：千年之寿亦是无奈，成白…而落……

……

大汉边陲，北风卷地白草折，茫茫大漠沙如雪。夕阳西下，残光掩映。

军中统领驾马来到小丘，借力收起缰绳。俯瞰着远处遮蔽夕阳的大山，冷风呼啸，前路草毯遍地结霜。他简单活动了一下身上的甲胄，凤纹肩吞，犼头收腰。折光银甲，蹬龙兽符。统领有些动容，指着远山，试问随军尉官：“栾青，若是本公子没有记错，这眼前便是祁连山了。”

栾青随其看去，一座高大的连山映入眼帘。他频频点头，答道：“回公子，正是祁连山。”

华少澄从衣兜里摸出一枚带血的凤纹手炉，将它对准了自山后袭来的暮光：“这么快，便来到了大汉的边陲。咱们也有多年未至了吧？这次又是你陪我来的，添麻烦了。”

“公子见外了，你我之间情同手足，理应如此，何谈这些？”栾青象征性地正了正鞍座，拍着胸脯笑道。

华少澄转过头去，回望东南，那个方向正是洛阳。几只落伍的候鸟朝那边飞去，栾青打趣着玩笑了一句：“哈哈哈，公子，您说都初冬了。落伍了便等来年吧，还执意回去做甚。”

“那是家啊……怎能教人不念呢？连人都不堪思愁，何况禽鸟呢？”华少澄依旧望着远方，手中攥紧了带血的手炉。心中思量很久，一股忧意袭上心头。鼻子一酸，竟不觉有些难过：小狐狸，我一定会把凤骨给你带回去的…等我……

“天色见晚，全军原地休整！”

随后，华少澄转身下马，余光一扫，竟瞥见栾青蹲坐在地，守在火旁，仔细阅读着手中的粗纸书信。他悄悄凑到身后，嘿嘿坏笑道：“打完这仗以后，你可得请我喜酒啊。”

栾青听罢，顿时一惊。立马手忙脚乱地将书信护了起来，支支吾吾地回答：“公…公子，你吓我一跳。喜…喜酒？请！肯请！”

见栾青害羞，华少澄也不再打趣。起身独自去了小丘：“哈哈哈，好好好，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军，我等你的酒。”

“嗯…嗯嗯！”

漠北星夜月似钩，微弱不断的小风将栾青手中的信纸吹来一角，其上言道：待你再归，本姑娘八抬大轿娶你。不过，若是轿中是我，也未尝不可。还有昂，那夜花灯木牌上，我写的可是愿与阿栾结伴，今生白首不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