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断红消（七十六）

洛阳城，华府，凤树小苑，亥时七刻。

夜幕笼罩，小亭角落悬挂的华灯暗暗散发着微弱的火光。小苑中心是那棵通体血红的凤血古树，旁侧不远为华丽的瑞麟小亭。

此刻，亭下一人独坐。石案上摆着一块白玉铭牌和一壶小酒。铭牌沾染的血污，如今看来还是依稀可见。

华少澄将右腿搭在青石长凳上，举杯将酒饮下，谁也不知，他究竟喝了多少。只觉华灯映照，脸上显出些许红晕。在酒精的微醺之下，华少澄竟自顾自地嘟囔了起来：“夜兄…咱们到家了…自兄长走后，你便再未碰过一滴酒水。今夜我在此陪你…喝个痛快……”

说罢，华少澄转头又将杯皿斟满，猛地一饮而尽。似是不太尽意，他又着手去倒，可是此时却被一只洁白无瑕的玉手拦下：“闷葫芦，这般饮酒伤身，可不许了。”

醉醺醺的华少澄抬眼一看，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眼前出现一张煞白的小脸，如冰山般玉洁。他默不作声地放下酒皿，撇过头看向苑里的古树。他虽然嘴上不说，可锦儿却心中明白：“闷葫芦，夜辰的事……我听说了，人死不能复生，若是他还在，断不会让你这般……”

“……小狐狸，下雪了…”华少澄望着眼前花叶丰盈的凤血古树，他呆呆一怔，潜意识下将手伸出亭外。只见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飞舞摇曳着落于掌心，形为六角。它似精灵般飘落，转而又消散不见，“六合六顺，似是天意……”

片刻不过，天地便已银装素裹，混为一色。不知是不是落雪的缘故，凤树的些许花叶竟有些浅淡，甚至开始泛白……

“是啊…瑞雪已临，入冬了……”

华少澄瞥了瞥桌上的玉牌，神情似乎轻松了许多。他旋即又将视线转在洛锦儿的身上。洛锦儿紧捂着手炉，衣着单薄。本就面白如纸的她紧缩着身体，教他不觉心颤。

华少澄酒劲上头，二话不说，转过身子。便将自己的大氅猛地扯下，裹在洛锦儿的身上。洛锦儿扭过头，却正好迎上他的两眸。二人四目相对，彼此的瞳仁里映射着相互间的内心。你中是我，我中有你。

两人相视，停愣了片刻。不觉之间，华少澄的脸已然贴到了她的跟前。洛锦儿嗅着扑面而来的酒气，也好似预料到了什么。这一次，她没有退却。眸眼微闭，端坐在原处静静等待着……

然而，刹那之后，除扑通的心跳声外，并未发生什么。洛锦儿心有疑虑，不知是自己还是对方的心声。她睁开双眼，只看到华少澄的胸脯正凑在脸旁。还不等她反应，额上便传来些许温暖。由点及面，慢慢散布全身。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角，小脸羞红，缀在两颊上更显得动人。

一吻过后，或是醉意使然，华少澄一脸宠溺地傻笑着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道：“小狐狸…为医好你的病，我把这洛阳城…翻遍了…也未能寻出对策。既然洛阳不行，那我就去长安…走遍大汉，也要…也要……”

话未说完，华少澄便栽在了她的肩上，昏睡过去。洛锦儿的眼眶热雾弥漫，方才的那番话让她十分动容。她不顾一切地将华少澄紧紧拥在怀里。庭外银粟纷飞，雪景凄美，月色妩媚。灯下人影交织，她的心化了……

“闷葫芦，大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