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回忆·肆

三日后，白旭尧回到白府。

一切如同走之前那样，并未有何不同，但白旭尧还是感觉少了些生气。

“没人？”他带着疑惑喊了一声，又在前院转悠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了一个人。

小漓端着盘子，脸上没有表情，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便转过头。忽然，眼前一亮，走了四天的白旭尧终于回来了。此时她内心有些复杂，但还是笑着迎了上去。

“小白家主，你怎么今日就回来了？”小漓笑着问道。

“唉——”白旭尧伸了个懒腰，道：“无聊就回来了，反正青龙的事解决了。”

小漓愣愣的回了一声，“嗯。”

“哦对了。”白旭尧问道，“我爹娘呢？他们没在家里？”

听罢，小漓瞳孔微微收缩，哑声道：“那个……我也，我也不知……小白家主，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就先退下了。”

“哈？嗯……你去吧。”白旭尧微微不解，几天不见，说话怎么就不利索了。既然小漓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去处，想必是出门了罢，他就这么想着，走进了自己的小院。

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白旭尧心里越发觉得有些怪，他也不知怎的，自从踏入这个家门，心里就发慌。本来熟悉的家变得有些陌生。明明什么也不缺，可就是感觉冷清了些。

“……小白家主？”坤易稚嫩的脸忽然冒出来。

白旭尧一激灵，抬起头，道：“嗯？坤易啊，你来做甚？”

坤易咬咬嘴唇，道：“我就来看看你。”

“看我？”白旭尧觉得有些搞笑，“我是缺胳膊少腿还是怎么的？”

“没有。”坤易连忙摇摇头，虽然他此时有很多话想跟白旭尧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咽下去了，他只是笑了笑。

“坤易啊……”白旭尧忽然严肃起来，“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嗯？！”坤易心里一紧。

“但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白旭尧揣摩道，“你说会不会我是有鬼附上身了？”

看着坤易一副接不上话的样子，白旭尧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哈，你看你，那么紧张做甚？男子汉大丈夫的怕什么鬼？”

“我没有！”坤易顿时气的脸颊发红。

“好好好，不逗你了……”白旭尧起身，向门外走去，“陪我逛逛。”

“哦。”坤易不情不愿的跟在他后面。

两人走到后院，白旭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突然感觉，之前的一切多虑都不在了，现在这样，挺好的。

片刻，两人又走到白家的祠堂门口。坤易却突然不想走了。

“嗯？走啊？”白旭尧一副嫌弃的样子，“你体力不行啊坤易，这才走多久？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

坤易不太想开口，眼神不自主的向祠堂看去。可这点小眼神瞬间被白旭尧捕获，他好奇的向祠堂里看去……

唉，怎么感觉灵位摆放位置变了？白旭尧带着疑问，跨进了祠堂。

“小白家主！啊——”坤易一个慌张，被门槛绊倒了。白旭尧听闻回头，想笑又努力忍住，他蹲下身，连忙扶起坤易，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白家主，我膝盖磕着了，您帮我上点药吧？”坤易搂住他的脖子。

白旭尧摇摇头，道：“走吧。”

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间，视线四处看了一眼。忽然，他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字——云酥。

最可怕的是，这两个字出现在灵位上。他赶忙道了声“等等”。坤易睁大双眼，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灵位处。

白旭尧走到桌前，拿起那个崭新的灵位，心瞬间沉了下去。他没看错，灵位上写着工工整整的两字——云酥。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的呼吸变的急促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白旭尧上手触摸那格外显眼的两字，嘴唇微颤，他小声问道：“这是什么……”

白旭尧不敢相信，他又向左边看去，而刚好，看见了另外三个字——白耀华。此时的他就连呼吸都停止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父母的名字会出现在祠堂里！

明明四天前还好好的……

“坤易！”白旭尧拿起灵位，猛地转过身，质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坤易被他双眼通红的模样吓住了，一时间不敢吭声。

“我问你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名字会出现在这上面？他们是不是死了？你告诉我！”白旭尧气得抓狂，猛的放下灵位。

让他最奔溃的是，坤易看着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白旭尧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他跪坐在地上。这一切就跟一场梦一样，梦醒的太快，快到白旭尧来不及悲伤，只剩下迷茫。

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他们多久死的，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死，最可笑的是，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死了！

“不是的……坤易，你说清楚，他们为什么死了？！你说清楚！”白旭尧双手捂住眼睛，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坤易又是一阵沉默，片刻，他道：“小白家主……节，节哀。”

“我让你说清楚！别给我说节哀！节什么哀？我连他们死因都不知道，你告诉我节什么哀？！”白旭尧抓住坤易双肩，冲他喊道。

闻声而来的小漓立马抱走坤易，道：“小白家主，冷静！……坤易，你先回房！”

白旭尧忽然冷漠道：“小漓，你过来。”

小漓看着坤易跑远，闻声，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她道：“白……白家主，冷静。”

“我很冷静。”白旭尧抬眼，双目无神的看着她，“我只要你过来，告诉我，他们什么时候死的？”

小漓埋下头，小声道：“四，四日前……”

“为何没有同我说过？”白旭尧继续质问。他此时冷静的像个冷血怪物，毫无感情波动，只剩挂在眼角的泪水来说明他内心深处的悲伤。小漓埋着无言。

白旭尧抹了把眼泪，道：“传信，让墨家主过来一趟，我要问个清楚。”

“白旭尧……”

墨屹启跨进前厅，看着白旭尧双眼通红的模样，一时间什么都明白了。

“你父母……东洲的百姓会记得他们的。”墨屹启坐在白旭尧的身旁。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白旭尧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四日前，他们就，就死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啊？”

白旭尧抬头，迷茫又无助的神情让墨屹启一愣。

“我看到了……”白旭尧喃喃道，“天上血色一片，黑云过后，那金色的粉尘，是不是他们的？”

墨屹启点点头。

“……爹，娘，真的没了。”白旭尧抽气，“他们让我照顾祖母，照顾祖母……没了，死了。青龙，红色……”

此时的他回忆这那日光景，想要疯狂的从那一丝记忆里找到父母的身影。布满天空的红色是他父母的血，他怎么也没想到，天是被血染红的，青龙的消失是他父母用生命换来的。

不对，青龙，青龙是神物，怎么可能夺取人的生命？！

“那不是龙……”墨屹启缓缓道，“是蛟龙，蛟龙乃妖物，要想除尽，必须使用合灵。”

“什……什么是合灵？”白旭尧小心翼翼问道。

“一种禁术。”墨屹启起身，“其实我们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术法的代价是付出人的生命。”

“我可以自私一点吗？”白旭尧红着眼睛，“我自私一点，我不想让他们因为东洲的百姓而去死。我想，我只想他们是我的爹娘，我不想让他们死。”

墨屹启摇摇头，“死不能复生，万物不可回头，事已去，人不在，莫挂念。”

“呵……呵呵……”白旭尧失声笑道，“所以他们将我送到外祖母家里，是避免我阻止他们？”

"也许吧，你母亲为了顾全大局。"墨屹启，“我们阻止过，可他们还是很坚持。”

“那我究竟……该恨还是该喜呢？”白旭尧闭上眼。

“永远，记得他们。”墨屹启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去。

忽然，坐在椅子上的白旭尧感觉浑身不适，胸处胀痛，如同有什么东西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他猛地抓紧自己胸口处的衣服，额头上青筋暴起。

没过一会儿，他便失了重心跌倒在地上。

墨屹启离开房门没多久，就听见白旭尧的呻吟声，便立马回头。

“白旭尧！”墨屹启一把搂住他。白旭尧脸色苍白，双唇颤抖，没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

“白玖，白玖。”申一怀戳了戳他，“到站了。”

白旭尧抬起头，眼角处多了几滴眼泪。他满不在意的抹去，道：“这才多久？”

申一怀道：“半个时辰了。”

回想起方才做的梦，白旭尧还是有些心疼，尽管时间已是一年前。那一年的那一天，他的身后再无靠山，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那一天，他又像突然长大了一般。学会接管家主之责，懂礼守法，再无玩耍之意。

“申一怀，你知道我方才做了什么梦吗？”白旭尧一脸邪笑。

“什么？”

“……呵。”白旭尧自嘲的笑一声，道：“算了，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