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

裘枝这姑娘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软绵绵的性格都与这个尖锐的学校格格不入。

孤立这个事情是不需要充分理由的，只需要看不顺眼而已。

像是黑墨水在水里扩张一样，很快裘枝就理所当然地被同伴女生们孤立了。

一开始是有人在暗地里嚼舌根说裘枝被包养了，后来还有更过分的说裘枝妈妈是小三，裘枝是私生女。

那些臆造的传闻经凭某个人的嘴说出来，就能经过人云亦云的加工而变成锋利的刀刃。

像是在等待什么契机一样，班上的女生心照不宣地没有在裘枝面前说。

荣昭都知道，他刚听到的时候甚至想让那些造谣的女生见见血，让她们学会管好自己的嘴。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要逼她走。

不知道是不是计划好的，在第一次月考的前一天晚自习下课，裘枝的同桌季雨叫住了她：“裘枝，给你看一个好东西。”

截图显示全班大多数女生都加入了同一个群，裘枝毫不知情。那些女生天天在群里面发一些不堪入目的谣言，有关于其他女生的，但大部分是关于她的。

这些天裘枝和同桌的相处其实还能忍受，至少在上课的时候她一直偷偷在课桌里发消息看小说看剧，没有刻意影响她，也没有面对面地吵过架。

“我也是刚刚听到的，她们表面上对你好，背地里却这样说你坏话。”同桌表现地可愤愤不平了，就好像她自己没有参与一样。

不管前一世还是这一世，裘枝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恶意。

有些人气势汹汹说别人坏话的时候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本身是多么糟糕。

刚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她的心像是被戳中了一样，很疼，没想到每天笑脸相迎的同学竟有这样不为人所知的一面。

她想到有一次上完体育课听到身后两个女生的谈论：“真的假的？她妈妈是小三啊？”

毕竟是同班同学，裘枝转过身打了个招呼，两个女生也笑脸相迎。

应该不是说我，不然不会笑得这么友好。裘枝那时候想，没有放在心里。

“你们在说谁啊？”又来了一个女生问。

“不知道。”两个女生呵呵一声：“我们也不知道在说哪个傻逼。”

裘枝放学回家的路上不受控制地想起这些糟糕的事情。

但是她们如果想以这种方式让我考不好，那她们就大错特错了。裘枝想。

真正的强者是早就将这些不可控因素计划在内的。换句话说就是即使处于最最失常发挥的状态，她裘枝也能考全校第一第二，因为她有这个实力。

考试结果很快就被贴在校园榜上。

果不其然，裘枝是全校第一，甚至还拉第二名32分。

班主任乐开了花，班会课简直要把裘枝夸上天，直接被任命为班长。

好学生总是有特权的。

特权就是老师和校领导会护着。

省附中也是要升学率的，没有成绩哪来的钱，没有钱省附中还怎么存在。

那些谣言再也没有人传了，至少再也没有传到裘枝耳朵里。

某一天下课，一群女生突然围了过来，有的人送饮料有的人送糖：“裘枝，那些话你别跟老师打小报告啊，别欺负我们，我们都不是故意的。”

她们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成群结队的，还有，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难道你们不该先说对不起吗？”裘枝冷冷环视围了一周的女生。

“不是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吗？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同桌语气不善地说道。

“就是。”

裘枝很讨厌这些附和，为什么明明人数上那么不对等，自己却还要假装自己是弱者。

“我不会原谅你们。”裘枝把她们的零食全部还了回去，反正全班第一到时候第一个选座位，她怕什么。

那些女生扔给她一个不识好歹的眼神。

裘枝在第二天早操国旗下发表演讲，谈谈自己的学习方法。

“同学们，老师们，大家好。我是初一（13）班的裘枝……第四点，也是我一直很想说出口的一点，《写给未来的你》中提到：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无人能抹杀你的独立性，除非你向世俗妥协。你是对的，但其他所有人都是错的，而且那些错的大多数人都想逼你妥协。如果你变了，变得和他们一样，当你与当初那个干净无暇的自己面对面时，如何才能不感到愧疚。所以我不愿意成为错误的大多数，并且愿意与他们死磕到底。若你发现我在平庸面前低了头，请向我开炮。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裘枝走下台的时候，人群中很多人都在议论。

“不愧是全校第一，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都快听睡着了，太特么能扯了。”

裘枝叹了口气，果然不是一般的格格不入啊。

下午第一节课体育课，跑完两圈之后就可以自由活动。

校园榜前几天被围得水泄不通，裘枝还没有机会去看看。

她只想知道荣昭的情况。

裘枝小学的时候，家里人总是拿荣昭跟她比较，因为荣昭成绩太好了，裘枝压根比不过。

但是裘枝在前面根本找不到荣昭的名字。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她从后面找，居然找到了。

全校倒数第二。

这绝不可能！

只有裘枝知道荣昭有多聪明，就算荣昭上课不好好听讲，凭他的聪明，自学也能考的很好。

再怎么样也绝不可能是这个成绩，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裘枝回到操场，看见正在打篮球的荣昭。

少年很快接到了球，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一投即中，上衣被风吹的扬起来，露出白净的皮肤和紧实的肌肉，一看就是经常锻炼过的。

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让人心动。篮球场外的女生都围着看。

裘枝虽然在气头上，但是也不能冲动地直接把他拉走，只好待在篮球场外等。

“这不是你女神吗？”有个打篮球的男生拍了拍另一个男生的肩膀。

他们俩马上朝裘枝跑了过来：“女神，你是来看谁的？”

裘枝往里面看了看。

“我操！裘枝有喜欢的人了！”有个男生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裘枝吓了一跳，慌忙跑开了。

“瞎叫什么！我女神都跑了！”男生气地用力推了他一把。

“昭哥不玩了？”

“没意思。”荣昭把球随手一扔，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裘枝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大口喘气。

裘枝从小身体差，没过几天就要吃药，虚的很，跑几步就喘不上气。

“你到干净的地方去，就不会被染黑。”

秋日校园路两边的银杏一路艳烧，把大半个天空都染得金黄而灿烂，扇形的落叶随风飘荡，洋洋洒洒地落于金色的地毯。

是阿昭的声音，干净，有磁性。少女一抬头，看见了朝夕想见的少年。

他穿着白衬衫站在金色的银杏树下，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时不时有银杏叶落在他的身旁。

真好看啊。

“但是这里有阿昭啊。”少女向他笑了笑。

少年的瞳孔泛起了波澜，倒映着她。

说谎。

必然是说谎。

少年抑制住内心的慌乱和那份热得发烫的情感，终究冷着脸说了违心的话：“但是我不想看见你，一秒都不想。”

“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请你离开这个学校。你自己离开，总好过我花些手段。”他的眼神阴郁，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你……”眼前的少年突然陌生了起来，让人感到有些畏惧。

裘枝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小动作却被荣昭看进心里。

他冷笑，心想果然知道怕了么。

“我不答应你。”小姑娘摇了摇头，脸上一片潮红。

刚才跑完两圈身体已经不太舒服了，昨天晚上忘关窗户还受了冷风。

荣昭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赶紧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一直延伸，烫得他心疼。

荣昭立刻变了脸色，把她拉去医务室。

“上课了，阿昭。”裘枝听到上课铃想挣脱少年的手，却被握得更紧。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笔记我来。”

从医务室回到座位上时，裘枝发现她的历史笔记被放在桌面上。裘枝打开笔记一看，是荣昭的字迹。原来下午荣昭一直在帮她记笔记。

少年的字迹一如既往地清秀端正，是她所见过所有人里面写的最好看的字。笔记不仅记了老师讲的所有要点，还添加了他自己的想法，使整个笔记理解起来更加清楚。笔记的点都是按逻辑记的，排版清清楚楚，背起来会很快。

比她记的好太多了。

这样有天赋的人，实在不应该浪费了。

这天放学，裘枝特地等荣昭。

班上人全都走了，荣昭才出来。

荣昭看见小姑娘，先是一愣，然后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等我做什么。”

少年单肩背上书包走了，头也没回。晚风吹动荣昭的碎发，月亮打上银色的柔光。

裘枝气喘吁吁拉住大步走的少年，道：“阿昭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月光镀上少年冷漠的眉眼。

“笔记的事情，谢谢你呀。”

荣昭冷笑：“不可能有第二次。”转身就要走，袖口却被裘枝拉住。

“阿昭自己的笔记也应该像给我的一样。”

荣昭像是被这句话刺激了，用力甩开了裘枝的手：“不关你的事。”

裘枝又拉住他。

荣昭声音大了起来，像是生气了：“松手！”

小姑娘吓得松了手。

又吓着她了。

荣昭走得快，裘枝也没敢追上去问。

阿昭今天心情不好，那就过几天再问吧……她心想。

第二天一早上，裘枝同桌季雨和班上很多女生就来拼命对她说对不起，说自己错了，求裘枝背后的人不要再来找她们了。

裘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季雨以为她故意这么说的，表情惊恐：“我真的错了！真的错了！对不起！……”

裘枝注意到季雨左手缠了很多圈绑带，像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

裘枝见不得血，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

女生们把自己凑的八百块钱递到裘枝面前：“这，这个是……”

“所以那个人也是你们找的。”听到季雨说的这些和面前的八百块，裘枝已经抑制不住地生气了。

女生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气氛很是尴尬。

不过才是认识了一个多月的同学，裘枝甚至连有些人的名字都不知道，裘枝很难受。

“明明是你们伤害了我，为什么你们这个样子却像单纯无辜的受害者一样。我不明白，也请不要说道歉的话，实质性的伤害和道德上的谴责已经不相等了。所以还是那句话，我不原谅你们。”

女生们悻悻地散了。

季雨也一直都没敢跟她说话。

裘枝以为女生们串通好了找她麻烦，但是裘枝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昨天晚上12点多，班上的女生们和她们有些人的男朋友一起去只有昨晚是半价的学校附近的酒吧玩。

玩完出来碰到了几个人拦住了他们。那几个人穿着黑衣服，头戴鸭舌帽，戴口罩和墨镜，看不清脸。

其中一个人突然掐住了季雨的脖子，季雨直接被吓哭了。

季雨男朋友刚冲上去就被另一个人狠狠踢翻了。众人都吓得不敢动。

掐住季雨脖子的人骂道：“臭婊子，敢动冬棘大人的女人？”

脸憋得通红的季雨连连摆手。

他直接把季雨甩在地上。

季雨捂住脖子猛咳嗽。

角落里观察着一切的荣昭两手插口袋慢慢走了出来。他身穿黑色卫衣，卫衣帽低得遮住了眼睛，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模样。

少年慢悠悠晃到季雨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季雨突然对荣昭叫道：“这绝对是误会啊！”

后面的女生也一起附和：“对啊！是误会！”

“误会？我想杀你们根本不需要理由。”少年突然诡异地笑了，露出了一颗虎牙，在昏暗的光线下很恐怖。

女生们吓得脸色发青，这是遇到精神不正常的疯子了。

“你是不是有病！……”有个女生尖叫着喊了出来，被立刻捂上了嘴。

“不好意思，她的白裙子被弄脏了，但我有洁癖。”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