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一向觉得自己很会讨墨青欢心，随便撒撒娇卖点可怜什么的他就总是温柔地笑起来了。可这回才明白墨青其实没那么容易哄，从前只不过因为哄的人是她罢了。
为了延续这份偏爱，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努力追夫，首先第一步还是要套近乎。当年的模板摆在眼前，她依葫芦画瓢，每天端茶送水外加嘴甜哄人求着厉尘澜还收她做徒弟。
“厉门主，您看这次我只是出了一次门而已，就遇到刺杀，这江湖上危险这么多，我没点武艺傍身可怎么行啊。”她忙活了一早晨修葺屋顶，完事了窜下来进房给厉尘澜倒茶。
“只要你不喝那么多酒，你对付之前那人其实没问题。”厉尘澜戳穿她。
“您不也没喝酒嘛，不还是受伤了。”招摇反驳。
“要是你不喝酒，我就不会受伤。”话题又转回到喝醉酒的人身上。
“那您收我为徒，教教我如何能千杯不醉怎么样？”她睨着空子就钻。
厉尘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明知自己受不了她这样胡搅蛮缠下去，早晚要答应她的要求，甚至觉得不管她提什么要求，纠缠到最后自己都只有答应的份。却还是在这里由着她一句一句劝，甚至很享受她一句一句说个不停。
真是疯了。
她已经念了好几天这事了。已经有些想不出正常理由，只好稀奇古怪地讨着：“您看您长得这么高的个子，也教教我有什么长高秘术可好？”
“我这是天生的。”
“那您看您的头发，颜色如此特别，您收我为徒，也教教我怎么有这种头发行吗？”
“这也是我天生的。”
“您看您的眼睛，像装满了透亮的星星，您也教教我，如何有这样的星星好吗？”
她漆黑闪亮的眼睛盯着他的猛瞧，厉尘澜在她眼底见着自己的影子，竟一时有些失神，说出来的话也不假思索：“你已经有这样的眼睛了。”
她的睫毛忽闪着把眼帘垂下，再复张开时眼中水光更盛，厉尘澜自知失语，连忙改口：“这还是我天生的。”
路招摇笑了，老是这一句。
厉尘澜也笑了，她笑得委实太甜。
后来招摇连这等荒唐理由也想不出了，但仍锲而不舍地想办法。夸厉尘澜不行，那就推销自己：“我会是一个好徒弟的，我有功夫底子，又聪明。能学的很好。”
“也未可知吧。”厉尘澜反驳她。
“怎么也未可知！等您好了我们比武！”路招摇对自己的武功还是有信心的！
“这倒是个办法。”厉尘澜期待着她又换个新话题每天在耳边讲。
“那说好了！等您伤好了我们比武！但您的万钧剑太出神入化了，不许用。我们以示公平都不用武器，也不用功法，只比外家功夫，如何？”
厉尘澜觉得有趣，点头应下。
“若我胜了，您便收我为亲传弟子，教我武功功法，让我侍奉师父。若我败了……”招摇虽然觉得自己能赢，但是还是不愿意下败了的赌注。
“只有胜局没有败局的赌注可没有诚意。”他撑着头望过来。
招摇咬咬牙：“若我败了，便应您一个条件，什么都可以。”
厉尘澜自问有什么期望她做到的，可乍一思忖，想到的竟是希望她平安。他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快把话题跳过：“好，我答应了。至于条件，等我想到时再说吧。”
路招摇欣喜若狂，没什么事情比这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机会更让人感到踏实与充满希望的了。厉尘澜失忆估计把外家功夫的功法门道都忘得七七八八了，顶多有一些肌肉记忆。他虽说功法深厚，即便只用外家功夫也会占些便宜，但毕竟伤口初愈，自己拼上些力气还是有几成胜算的。
路招摇在比武这种事上从来不是个草率的人。立下赌约之后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训练。十七也被喊来住在司马荣这当陪练，司马荣竟也热心的观战给她指点。除了每日给厉尘澜熬药摆膳换伤药的时间，几乎全拿来打拳踢腿。厉尘澜虽不怎么出门，却也能听见些动机，常把十七累的叫停也不肯歇息，还要自己再打上一套拳。
这天又要给厉尘澜换药了。她一早过来净了手去解他的里衣。厉尘澜还是不太好意思，但仗着自己身上有伤对自己的放肆宽容许多，任她除了上衣，绕着圈解开纱布，给背上的伤口换药。
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了。最开始那几天伤口里总漾着黑血，可把她担心坏了，如今已成愈合之势，但看起来还是要留下一道疤。
“师父，您这背上的伤疤是如何伤的？”虽然还没取得胜利，招摇自以为锁定了胜局，美其名曰先适应适应便喊起来了，厉尘澜纠正了几次她也不听，便随她去了。
“是从前我还没有万钧剑的时候为救孟颜所受的伤。”他坦诚道。
招摇心里骂人，这定是有人颠倒是非了，而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江孟颜。
她心里生气，手上动作也没个轻重，向着他伤口猛按上去。药粉本就灼痛，她又使了力气，厉尘澜冷不防痛呼出声。他心里也怪委屈的，也不是我自己要说的，明明是你问的。
生气归生气，招摇还是说：“往后多顾惜些自己吧，现在的伤也是为我挡箭镞留的。这世上值得披心相付的人并不多。”
厉尘澜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顿了顿笑道：“我知道顶多受些皮外伤，若是你受这箭镞，我未必能救得回来。况且无论真相如何，你负气出走都与我有关，我万路门的人也不能任歹人欺负。”
提起被冤枉的事招摇气上加气，更怨他似乎是在两个人之间做选择，而毫无疑问地选择江孟颜。虽说在这个小傻子记忆里，眼下那位才是正主，但还是生气。唉，没办法，要横刀夺爱就得沉得住气。既然小丑八怪把从前的路招摇忘了，就得让他爱上如今的路招摇。
仔仔细细给他重新裹上纱布，她退开来净手。厉尘澜却眼尖的看到她两腕上抓握留下的青紫：“这是怎么弄的？”
她满不在乎的放下袖口：“这两天跟十七打架弄得，她力气大，手上也没个轻重的。”
“可上药了？”
“用不着，跟十七打架就是容易这样。”她去收放在厉尘澜身边的药箱了。
“我没看着的也便罢了。”厉尘澜按住她的药箱，从里面取出跌打损伤膏递在她手上，“涂点药。”
招摇仗着他眼底一片温柔之色大胆道：“你替我涂。”
“自己弄。”他拒绝。
“我怎么涂得到手腕，你来。”她义正言辞。
“你用左手涂右腕，再用右手涂左腕。”厉尘澜像看傻子一样看她。
“不行，那样会两只手互相影响，回头哪个也好不了的。”她言之凿凿，信口胡诌。
“那我叫十七来。”他向外面喊十七。
十七是个最忠心的，只听招摇一个人的。招摇早与她说了，她同厉尘澜一起的时候只要她不开口，十七就不要出现。虽然十七不太愿意，但招摇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如今在院子里装聋作哑。
“那我叫司马荣来。”他没办法，就剩下司马荣了。
司马荣倒是听话，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听到喊他马上进来，正见着招摇伸着手腕。
“怎么？手折了？”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这两个祖宗，又要折腾大夫了。
“没有”厉尘澜回道，“她两腕有些淤青，你给她上点药。”
司马荣像看傻子一样看这两个人，一屋子两个人都有手有脚的，腕上这点伤招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即便真是想涂药也用不着把他这个腿脚不灵便的人喊进来吧。
招摇倒是挑衅的举着胳膊送到他面前来：“给我涂吧，就听门主的。”说着目光还往厉尘澜身上瞟着。
司马荣明白了，自己是来做他们的鹊桥的，那意思就是要踩着自己团圆呗。谁叫他善良呢，他在心里叹气，手里却从善如流接过药膏，故意说：“来，那我便为你涂药。你也是个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上可还有别的伤？我也一同涂了吧。”
在背对厉尘澜的地方，招摇赞许地向司马荣眨眼：阿荣干得漂亮！
刚舀了些药膏出来，那个始作俑者就看不下去了：“算了！还是我来！”
司马荣功成身退，将药膏扔给他迅速溜走。
招摇计谋得逞，将手腕送到他面前：“早让你上药你不肯，还让阿荣跑一趟。”
冰冰凉凉的药膏被涂上她纤细的腕，他的手指隔着药膏温柔地打圈。
她腕处纤细不堪握，骨骼分明惹人怜，厉尘澜不由得想，这样一双看起来如此细弱的手腕，当年孤身撑起万路们的时候不知道了受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你都不记得了，阿荣原来有月珠陪在身边。后来月珠走了，阿荣的腿也残了。你为了他报仇，单枪匹马灭了南月教。”她讲道。
“那你在何处？”他问。
“那时我死了。”她答。
“我与阿荣是好友吗？”
“是，他是你的师兄。你俩从前可亲厚了。现在即便你把他忘了，他还是对你很好。”
药膏涂好了，他指尖的温度稍纵即离。招摇突然很想墨青。唉，得加快进度，赶快横刀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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