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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情深缘浅·上篇

TNT:魁杓

严浩翔的动作比贺峻霖想象得要更快,圣旨落地,七日内太尉府一切就已打理好,紧凑办了婚宴。

严老夫人前前后后闹腾不知多少次,摔过新瓷,扯过红绸,将严浩翔和下人骂得狗血淋头。

起初严浩翔耐着性子好说歹说,严母还是怎么都不肯改变态度接纳贺峻霖。直到严浩翔实在没时间去应付这位固执的老妇人,忙着敷衍李后,筹办婚事。

贺峻霖屈位入太尉府,已经是他这个位置能做到的全部。严浩翔为着他能在府里住得舒心,特地挪了院子,将正院搬到离严老夫人院子稍远的双栖楼,又叫人移种数棵椿寒,待来年早春可以共赏花开时景。

宴席也选址在双栖楼下,只办寥寥几桌,虽稍显冷清,但红绫缎锦、锣鼓喧哗大肆渲染喜色,告诉众人这是个极好的日子。

受邀来参加婚礼的都是当时的名门望族,但来的也不过名帖上一半,所以虽只置办零落几桌,但也够宾客落席。

又因这场婚事特殊,在这些人眼中是不大光彩的,这对新人也没有得到多少祝福,大多恭维,少有真心,不过是来走个将军的场子,象征性喝杯新人的酒便早早借辞离席。

贺峻霖给严浩翔挡下不少谄媚递上的杯盏,一一回敬,来敬之人皆是尴尬一笑,随即饮下,再无他话。

贺峻霖司空见惯,也不怪罪,只是挂着极好看的笑搭着严浩翔,继续挡酒。

贺峻霖今日带了点妆粉,画了黑细弯翘的眉黛,点了润红朱唇,赶制的艳红婚服又合衬腰身,比平日更有气色。

每次贺峻霖回头抬眸叫严浩翔他才勉强回神,敷衍应对宾客的谄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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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子逸一行人来时,婚宴进程已过大半,刘耀文推着能工巧匠新造的木制轮椅,安稳坐在椅上的人披盖薄毯,任由推着。

“敲锣打鼓,红红火火,这婚宴喜庆。”丁程鑫笑着同身边的人说话。

敖子逸随意瞟过一番宴席上的惨淡,半带着无奈:“喜丧宴不都一个样,非是要下山不可,也不知到底折腾的谁。”

“趁能折腾自然要折腾一下的。”

丁程鑫声声笑道,掺进戏音高腔里,还是喜色。

“他们呢?瞧见没?”问的是贺峻霖和严浩翔。

丁程鑫刚问完这句,刘耀文给他推轮椅的动作一滞,敖子逸也顿下脚步,语气淡然。

“也就这几个人显眼了,正和那小皇帝聊着呢。”

宋亚轩正对着贺峻霖高兴地说祝辞,似有所察觉这边的目光,也在那头看过来,撞上刘耀文炙热的泪意,眼睛一弯,笑里全是欢愉。

“过去吧。”丁程鑫控住局势。

刘耀文愣了愣,才跟着敖子逸的脚步继续推着轮椅往人群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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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子逸一行拜过皇帝,张真源叫他们不必拘谨,今日毕竟是新人的主场,无需在意他的身份。

敖子逸当真不在意,在稍远一桌落座,刘耀文则推着轮椅站在旁边,与宋亚轩的对视深切几分。

“贺儿人呢?刚才不还在这。”

敖子逸问上前攀谈的严浩翔,方才贺峻霖分明瞧见他们过来了,转眼就跑掉了,难不成见到熟人还害臊?

“说是给在场的宾客准备了点东西,等下就能看见了。”严浩翔解释道。

说是给在场的宾客,其实林总也没几个外人,除了严老夫人因为得知陛下驾临才勉强出来撑场面,其余也就剩他们这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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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好戏正当落幕,生旦二角下场,锣镲高音换了笛、箫合啸,扬琴捧烟,琵琶筛边,弦子打花点。

那头戏子方落了帘子,这边蒹葭青衣柳枝条细长花指掀帘,踩着鼓板压阵脚粉墨登场,步步生莲,腰身慢转水袖轻抛慢抖,展开待泼墨的画卷。

咿——呀——

开场旦音伴细南锣敲起的花音长拖一声,曲调委婉绮丽,唱词缠绵明快,宛若琴筝、细如丝弦,余音绕梁洞穿云霄,直抵九天。

“萧然,美人去远,重门锁,云山万千,知情只有闲莺燕。尽着狂,尽着颠,问着他一双双不会传言。熬煎,才待转,嫩花枝靠着疏篱颤。”

“想当日猛然舍抛,银河渺渺谁架桥,墙高更比天际高,书难捎,梦空劳,请无了。出来路儿越迢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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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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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妙曼,万种风情,百般生动,春色满园。

刻骨铭心的爱情,声势浩大的绿色,明媚华丽的花朵。那些动人的描写,只是舞台上才有的风景,如同缠绵山水林泽的微风,一湾一泓都是黛色青山的沉醉。

清羽之音拔云端,墨韵山水入戏场。琵琶雨碎意绰绰,凡心起落失迷乱。丝竹管弦豪颠,画中女子清颜戏装,散落春秋墨迹,刻画诗经山水,青丝墨染,身姿飘逸,是远古梦境走来的仙子。

看大千世界,观百态人生,贺峻霖不是菩萨,红尘花落沾染满身,也是出尘的青衣,摩娑音弦的衣香鬓影,沾了香脂的末,淋了袖间的尘。

美目顾盼的眼神从台上向台下隔空传递,演绎天涯与海角的自然拼接,一声声拖腔细若游丝幽幽咽咽,愔愔将前世善缘唱到今生同心,从仙凡殊途到复践初约,都是唱给严浩翔听的。

看台上唱的酣畅淋漓,台下听的如痴如醉,如饮一杯美酒,一盏香茗,绵甜、醇香得叫人不得不聚精会神、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竖起耳朵去听,睁大了眼睛去看,眼泪迷离不知不觉也入了戏。

吟唱文字为歌,唱湿了心,喝恸了天。

面颊没有热泪,只有盈眸、秋波潋滟,没有灼痛,只是脸颊上的微云滚烫、酡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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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折戏落,青衣掀帘下台,严浩翔也起身离席。

“桃花扇。”这是丁程鑫说的。

他也有好些年没听贺峻霖开嗓,最初听他唱的也是这出桃花扇,往事一提,也过去许久。

原是为着给贺峻霖撑场面才来这趟,现在看来,放手的时候到了。

“可以放心去江南了吧。”

敖子逸也难得露出欣慰的笑,虽常挑剔贺峻霖,但今天这出再怎么也挑不出毛病。

丁程鑫没有回他,而是拍拍身后刘耀文的手:“去找他吧,别再弄丢了。”

“丁儿?”刘耀文莫名惊喜,可能是刚才太过专注台上种种,竟差点洒泪哭出来。

“行了,扭捏什么。”敖子逸在一旁说,难得没再像平日那般严词。

宋亚轩见他过来,低声和张真源说上几句,张真源偏头看了眼这边桌席,却是起身点了头。

得到应允,宋亚轩欢喜走向刘耀文,携肩一同到远处去了。

敖子逸则推着丁程鑫,不紧不慢地跟随张真源的脚步,也从这处喧闹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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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今日能聚齐二位。”

三人在太尉府稍偏僻的院子聚首,张真源叫人将院外严严实实围住,拦下无关人员。

张真源落座,随侍内官叫人奉上茶水。

“早听贺儿说,与二位交情不浅,今日在宴上见到,关系确实匪浅。”张真源极从容地拿起桌上茶盏,与熟人搭话般自然。

他这皇帝做到这个地步,算是炉火纯青。

“陛下与相爷的交情我们自是比不上的,今后他更是要仰仗您的庇佑。”敖子逸递盏给丁程鑫,淡定接话。

丁程鑫将打头阵的事交给他,在一旁自在地品这上好的茶香。

“听闻二位不日将去往江南?可是这上京待得不好?”张真源和马嘉祺来往紧密,敖子逸他们的打算,有所掌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陛下强国护土,江南或是京城,无甚差别。”敖子逸将话说得漂亮,挑不出毛病,还叫人舒服。

丁程鑫嘴角笑吟吟地对上杯沿,敖子逸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狡猾得很。

“阁主不若在上京多留几日,叫贺儿尽了地主之谊。”

“陛下好意在下领谢了,贺相新婚怕是不好多加叨扰,再有,”敖子逸偏头看旁边只顾喝茶看戏的丁程鑫,挑眉示意,“江南气候宜人,适合养病。”

“如此…”张真源也看丁程鑫,敖子逸不刻意去提,从气色上倒是看不太出来他真得了医药罔效的不治之症。

丁程鑫对他的打量有所察觉,只是抬眸挂笑,手中的杯盏还给了随时会接的敖子逸。

“陛下至圣心明,应猜到我们此次前来做的什么打算。”

那双狐眸分明是在看他,张真源却错觉怪异,但转瞬即逝,思绪转回到他的话里。

“亚轩与那孩子…”张真源心生犹豫。

方才宴上,刘耀文那样不带遮掩的热切目光,是个人都能察觉到。而宋亚轩看向刘耀文的神情,也只在吃到喜欢的糕点时见过。

“小孩子嘛,总是爱追求什么新鲜感,之前总是对什么都说喜欢,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张真源听得出来敖子逸话外有话,当初宋亚轩欢欢喜喜跟着贺峻霖进宫,可如今却少有那时的开怀了。

他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做着自己感兴趣的事,别人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小小年纪的他已经学会深藏自己的情绪。

但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渐渐地,也养成了他骨子里的叛逆。

张真源想,或许,宋亚轩的内心始终住着一个孤儿。

自然赐予他纯真和浪漫,身处地狱,心在天堂。自然界万物都是自由的,唯独人最不自由。万物都被划了归属,就连人也是不自由的,可他偏爱这自由。

敖子逸的配合叫他有所动摇,丁程鑫乘胜追击:“当初严氏翻案,陛下曾许给在下一个恩赏,现在可还有用?”

“?!”

张真源现在只有“后悔”两字,再没有别的词句更适合表达此刻的心情。

从贺峻霖到丁程鑫,用的竟都是同一招,他往后大概再也不会用他那皇帝的身份许给旁人金口玉言,压根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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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轩那孩子承蒙陛下一直以来的悉心照护,但他毕竟在山野江湖中长起来,将他锢桎在皇宫,践律蹈礼,日后终归会惹出麻烦。”

“还望陛下放他出宫,重回正轨。亚轩是个知恩感戴的孩子,将来也会记得陛下对他的栽培爱护。”

丁程鑫将话说得多好听啊,由谁都抓不住错处,可张真源有错?

他对宋亚轩从未逾矩,也从不让自己的私心叫他困扰。人人都劝他,宋亚轩不能待在皇宫,不该同他站在一块。

丁程鑫甚至不用看他的表情,就猜中他心中所想,竟叹了口气:“陛下是皇上,而亚轩不过是个无知小儿。小孩只管喜不喜欢想不想要,从不论得失。可君王臣子必须权衡利弊。贺相是,陛下亦是。”

贺峻霖不顾世人异样的目光和舆论,执意与严浩翔成婚,这不只是以个人私心为出发的一场闹剧。而是既知严浩翔一旦照李后的意思与世家大族联姻,势必威胁到朝堂局势,乃至皇权稳固。

如果联姻对象换成贺峻霖,局面便大不同,李后握不住兵权,也没有足以抗衡邓氏的世家大族做靠山,便不敢轻易兴风作乱。

他走的这步倘若全然为己,大可不必断了自己的后路,却是在给张真源和严浩翔铺路。

丁程鑫知张真源清楚这其中弯绕,也不过是想告诫他,成大事者,拿得起也要放得下。

贺峻霖能担得起被利益催化出的这场荒唐姻亲,张真源又凭什么放不下一个籍籍无名的宋亚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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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府某处的欢快小人不知自己成了故事漩涡的主角,抬眸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又笑弯了眉眼。

“就知道你要来。”

宋亚轩圈着刘耀文的脖颈,小小踮起脚凑近他的脸,眼睛亮闪闪的。

刘耀文忍住心底难耐的躁动,小心扶住不叫宋亚轩因这样别扭的姿势摔倒,见他开心,自己也藏不住笑。

“当然要来的,来接我们的亚轩回家。”

“师父还好吗?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宋亚轩看见轮椅上的丁程鑫,又没见到马嘉祺在侧,隐约担心。

“小马哥最近一直忙着应付事务,我们替他来就好了。”刘耀文轻巧带过马嘉祺,虽心有芥蒂,但也不想宋亚轩担忧。

马嘉祺不来,也没人会怪罪他,毕竟贺峻霖将这件事做绝,总要有人帮着收拾场面,否则怎么瞒天过海,让鬼王爷他们找不到空子可钻。

“嗯,”宋亚轩听他这样说,松了口气,整个人交代在刘耀文宽阔的肩膀上,“我也好久没见到师父了,那天不声不响就下山了,他肯定生气着急了吧。”

“怎么会。”刘耀文轻声道。

“是啊,师父是很温柔的人,从来不和我生气的……”宋亚轩在刘耀文的耳侧嘟嘟囔囔,像是犯了错的小孩。

“其实,陛下和师父都是很温柔的人。”

宋亚轩忽然提及张真源,刘耀文身子颤了一下,宋亚轩有所察觉,直起身来面对着这个醋缸,歪头打量他。

“不准生气哦,刘耀文。”

刘耀文这个人永远都这样,不高兴不喜欢啊,全摆在脸上,宴席上宋亚轩一直待在张真源的身边,靠得近一点,多说了几句话,全被他记在了小本本上,满脸不爽。

“我在皇宫呆了这么久,陛下一直都很照顾我,你看,我都长了不少的肉。”宋亚轩说着拉起刘耀文的手,捏了捏自己脸颊上的软肉。

“陛下是个很温柔很好相处的人,也是很好的皇帝,每天处理朝事就已经很累了,所以你不要耍小性子哦。”

因为知道刘耀文的性子,怕他拎不清张真源的身份地位,无可厚非提醒一句。

“好,我知道了。”

刘耀文轻轻使力捏了捏他的腮肉,好生答应,然后指腹又温柔安抚方才捏过的地方,像是怕他会疼。这样的反应倒叫宋亚轩小小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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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轩儿,和我们一起去江南吧。”

刘耀文不再留恋于宋亚轩脸上嫩生的肉感,而是将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好像这样他就永远属于自己,就再也跑不掉了。

“可是…”宋亚轩看见他眼里期冀的光,却叫他难以抉择,犹豫怯顿,“师父也会去吗?”

刘耀文摇头,手上却抓得越紧:“和我们一起去江南吧,亚轩儿。”

“可是那样,师父就一个人了。”马嘉祺舍不得自己养大的孩子,宋亚轩又怎么会舍得养大自己的师父。

“亚轩儿……”刘耀文语气像是撒娇,软软糯糯地黏在宋亚轩心上。

“我……”宋亚轩两难,他是想和刘耀文在一起的,可他也不忍心叫马嘉祺只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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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文,亚轩,怎么就你们两个在这?”

贺峻霖嫩尖的声音出来,把这头两人吓了一跳,宋亚轩连忙把手抽回来,背在身后,脸颊同贺峻霖身上的红般艳眼。

又使坏。

严浩翔拿他真是没办法,明明远些就看见这边两人浓情蜜意的模样,还故意装作懵懂无知来打趣这两个薄面皮。

“你们在这做什么呢?老丁和三爷呢?”

贺峻霖已经卸掉了脸上的浓妆与油彩,与台上挥袖生花的青衣判若两人,清冷儒雅得仿若只是仙子游戏人间的一场梦。

“不是在宴上吗?”刘耀文退了两步将宋亚轩护在身后,好在他不是第一次对付贺峻霖,但是因为严浩翔在,多少还是要遮掩点。

贺峻霖被他的动作逗笑,果然还是小家子气,和那时倔强地站在丁程鑫跟前的狼崽没有半点分别。

贺峻霖一笑出声,宋亚轩脸上更烫,更是一句话不敢说了,光缩在刘耀文身后不愿冒头。

严浩翔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揽住贺峻霖的腰,接过话头:“他们应是和陛下说话去了,你和亚轩也不要太过拘束,想吃什么和府里下人说就好,要是觉得不方便,也可以叫下人安排厢房说话。”

“宴上还有宾客需要招呼,我们就先过去了。”

刘耀文谢过他一番心意,严浩翔便拉拉扯扯带着贺峻霖回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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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也没看出来严大将军不情不愿啊。”

刘耀文无比纳闷的看着那对夫夫黏腻的背影,明明不是说贺峻霖当众逼婚的严浩翔吗?这怎么……好像融洽得有些过头。

“我原还想替贺儿出头,给这位大将军一个下马威呢,现在是怎么说……”

纳闷又升级成郁闷,本来一直看这两个人气场一向不合,他还担心贺峻霖体弱,要是真和这位大将军起了冲突,怕是要落下风受欺负的,想着先给他个下马威威慑一下,叫他知道贺峻霖是有靠山的,现在倒是被人安排了。这个心情,有些复杂哈。

“刘耀文,你是猪吗?”宋亚轩忍不住,哪怕是脸还在烧也要在背后吐槽他。

这位大将军,分明对多情的戏子爱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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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真源带宋亚轩回宫,离开前刘耀文依依不舍地将人送到太尉府门口,像只落水被捞起的水狗,两眼湿漉漉的看人上了马车。

圣驾回宫,宾客散得差不多,严老夫人就叫府里下人撤掉红绸和桌席,一刻不肯多等,只觉得这些东西惹眼闹心。

丁程鑫和敖子逸也不爱没事叨扰这两个新婚的人,就没多留。

他们一走,贺峻霖便彻底松垮,坐靠在严浩翔身上,两眼空洞看下人忙碌。

“这么快就结束了啊。”

夕阳甚至还没完全落下,光晕在满院的红绸灯笼上,添上迷眼的炫彩。

因为他和严浩翔的身份特殊,严母不愿接受贺峻霖,贺氏一族又在南方,他没同父母通禀,就连拜高堂都一概简省,宾客一散,这场喜事也潦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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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呢霖霖,我可是杯酒未沾,酒香全叫你一个人尝去了,一口也不让为夫尝尝。”

严浩翔喝的酒全是贺峻霖叫人给他兑了水的,宴上敬酒的能挡下的又全叫贺峻霖挡下,到现在他人还是清醒得不行。

“你又喝不了,喝了就醉,一醉就开始糊涂,你要醉了婚宴还怎么办下去。”

本来俩人的婚事就剩下个喜宴,以此公诸世人他们缔结良缘,心中存了缺憾,毕竟一生也就这么一次,严浩翔要是还醉酒误事,他可能真的会委屈反悔。

“是是是,霖霖说得对,醉了可就办不成事了。”

严浩翔笑得狡黠,贺峻霖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上手掐他大腿内侧的肉,骂他没羞没臊,欠打得很。

严浩翔嬉皮笑脸地抓住他的手,俯身逼近,笑得更灿烂。

“霖霖身上的酒香,好像还要更好闻哦。”

“得寸进尺,油嘴滑舌。”

两人推拉歪腻,一片呈祥,正此时太尉府下人来传,说是老夫人叫相爷去一趟,两个人立时都笑不出了。

老妇人窝火憋气,总该要找时机发作的。

贺峻霖按下严浩翔欲同他一起的动作,笑着安抚:“今天陛下来过,伯母不会怎么的,长短也就说两句,你去她还更生气。刚好我宴上也没吃什么,你叫人给我弄点吃的,等我回来吧。”

严浩翔虽不愿叫他独自面对母亲的怒气,但贺峻霖所说不无道理,只能应下,看他跟在下人后头打整衣衫,木僵的背脊全然写着忐忑二字。

挨完训回来,天已全黑,双栖楼不复白日时的红火,但挂着的盏盏囍字大红灯笼,还是指引他从秋日的冷气钻入温暖的洪湾,胸口捂热流,随着血液传达至指尖。

严浩翔将他圈在怀里,看他左手捏着筷子往嘴里送吃食,继而时不时抬手,指尖柔和,给他拭去嘴角残渣。

贺峻霖一句话不说,埋头慢条斯理地咀嚼,严浩翔只默默陪他,也不出言打扰。

化悲愤为食欲,真是可爱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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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收拾好碗筷,提上足足可以容下两个人的宽大浴桶,备好热水,两人一天的疲惫这才散去。

贺峻霖阖眼靠在严浩翔怀里,被他圈住腰避免滑进水里,水温舒服得差点昏睡过去。

“今天可不是舒舒服服睡觉的时候哦,霖霖。”

严浩翔沉涩发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起伏,吓得他身子一颤,人往水里滑。

贺峻霖手肘撞他一下,骂道:“吓鬼呢?!”

严浩翔单手揽着他的腰往上提,贺峻霖懒得管他,依旧保持舒服的姿势不愿动弹。

见他不爱搭理,严浩翔又换招,在贺峻霖耳边叽叽喳喳话痨个没完,一会扯朝事,一会说哪个大臣为人处世如何如何……一会又可怜兮兮地抱怨自己这几天为婚事鞍前马后,要贺峻霖心疼他才好。

贺峻霖被他吵得实在烦得不行,偏扬起下颚,转头满足他,但稍纵即逝,回过头松垮地靠着温热的胸膛,严浩翔愣上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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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浩翔,纳个妾吧,你家的香火总该要有人继承的。”

贺峻霖的声音百般疲倦,即便他做宰相,在朝堂上无人能争得过他,可和妇人之流打交道,终归是他不擅长的领域。

严夫人跪在祠堂前,逼他立誓,要他给严浩翔纳妾。

严老夫人接受不了他,理所当然,严氏只这一支有出息的,如果在严浩翔这断送香火,贺峻霖就真成了千古罪人。

严浩翔猜到母亲会怎样为难贺峻霖,可他错愕的是,贺峻霖竟会答应,转头回来还要劝自己。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贺峻霖也觉得乏味和窒闷,想要起身,严浩翔却拉住了他,将他背后环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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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霖,你知道吗?从我诞育,很多事情是因为严家长子这个身份不得不做,可长这么大以来,我只有两件事是心甘情愿要做的。”

严浩翔说着他调转过身,携腰盘坐在腿根,雾霭浸湿两人长睫。

“考武举,做打马长街的状元郎,然后风风光光地娶心爱的人,与她长相厮守。”

“可我已经走不了科举,没办法做状元郎。”

年少不经事,所有的幻想都是美好且可行的,可后来他先遇见贺峻霖,再然后又被迫剥夺了武举的权利。

他最绝望的时候,甚至想过就此了断此生,可真将刀架上脖子时,却心生胆怯,只因他还是放不下,放不下血亲和爱人。

有人在等他回家,他不能这么自私。

“但是啊霖霖,娶妻则如小登科,霖霖却了了为夫的遗憾。”

“虽不能风光迎你进门,但红灯笼是因你而挂,红烛也是为你燃烬,我也是为你一人才知道,‘爱’之一字有多珍贵。”

眼泪真是不值当,严浩翔说的情话也不值钱,可贺峻霖就是想哭。

他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到现在,有时他也暗暗恨自己,为什么不是门当户对的出身,为什么不是女娇娥,偏偏是男儿郎,不能正正当当地跟世人对峙,他就是该和严浩翔在一起的,他没有违背祖制礼法,也没有做错任何事。

可他不行,他的命里生来带刺,人人说他生性凉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以做个性鲜明的宰相,却偏偏不能叫所有人喜欢。

可那又如何,严浩翔爱他,不能没有他,那就足够了。

“不要纳妾,我不要看你和别人恩恩爱爱,和和美美。”贺峻霖哭着趴倒在严浩翔身上,上气不接下气。

严浩翔来回拍抚他的背脊,像哄孩子一样:“好好好,不纳妾,不跟别人,只跟霖霖一个人恩爱。”

“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不吉利。”

“我不管。”

贺峻霖此刻像极了撒泼要买糖葫芦的稚童,越是不让他做,他越是要嚎得惊天动地,任性得要命,严浩翔笑着哄他。

他知道贺峻霖心里究竟怎么想,所以更不愿他委屈自己,为了顾全大局,劝他纳什么妾。

贺峻霖孩子气一点,任性一点,才是最叫他欢喜的爱人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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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燕尔,窗外墨色温柔在地上铺了一层镜花水月,桂花香腻让这些都变得朦胧诱人。

双栖楼前数棵椿寒,月光掩映,影子深深浅浅,和楼上窗前相拥的两道亲昵人影轻轻交汇,伴着细细密密的情话,

耳鬓厮磨的旖旎比那窗外的月色、花香更为婉转几分,说不尽的温柔和缱绻。

贺峻霖净浴后的腰线,是床前的月光,空明如水;又或是戏台深处的低吟高腔,直飘心底。

那样美正在似有似无间,自带几分幻美。

静卧于榻上时就含而不露,或如枪戟之威,或如少女之娴;而一旦横空出世,就如羽镝之鸣,星过夜空。

主客交融,亦幻亦真,天光云影共徘徊。

神魂颠倒,在手中把玩、摩挲不停。起落、走势、轻重、弯曲,居然能分出几十种手法,严浩翔灵动地捕捉各种美感。

叶落霜天,花开早春,大河狂舞,烈马嘶鸣。

这永无休止的奇幻变化,直教他的神经止不住地兴奋。

梅花开在贺峻霖的脸上,严浩翔更敏锐的消受他的媚,吞咽他的连珠的笑。

严浩翔的手臂更迫切的要求贺峻霖的腰身,贺峻霖的呼吸投射到他的身上,如同万千的飞萤投向火焰。

还有别的许多说不尽的,黏腻的,难耐的,欢愉的,和着鸟雀们的热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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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真源回宫后,便叫李延带人去宋亚轩住处帮着收拾行李,明日遣送出宫。

李延也没劝,毕竟皇帝同那两人说话时,他是在的。他也想替张真源留下宋亚轩,可是,丁程鑫句句中的,他也没有身份替皇帝辩驳什么。

但听张真源问宫人要了几壶冷酒,李延出离勤政殿重重叹气,甩甩拂尘,亲自带人去宋亚轩那。

宋亚轩则听说自己明日就能出宫,高兴得不行,和宫人一起欢天喜地地收拾起东西。

其实他进宫时没带什么,大多是张真源赏他的,从前推辞时,张真源只说给了他就是他的,无需推辞。

宋亚轩将很多小玩意收拾好,都是他觉得刘耀文会新奇和喜欢的东西,想之后分享给他。

宫人从外头进来和李延低声说上几句,李延扬了扬手,示意人将东西抬进来。

宫人打开沉箱,宋亚轩好奇凑近来看,里头装的是当初张真源那把四石的弓。

“陛下说,小宋大人出宫后,不要忘记精进课业和箭术,虽不能再时常检核,这把弓就送与小宋大人,以示警省。”李延将张真源的话传达到位。

宋亚轩心思敏感,张真源和他相处这么久,明日他就要出宫,特地派人过来细致收拾,还叫人送来了弓,可张真源却没来。

要离开的话,总该要有个正式的道别才好。

“陛下呢?我想好好跟陛下道个别。”

李延挥手叫人把箱子合上,瞧东西整理得大差不差,也准备回去伺候皇帝。

“陛下今夜在长春宫就寝,小宋大人就不好去叨扰了,您今夜好好休息,明日一早送您出宫。”

“在皇后娘娘那的话,我就不去了,还请公公帮我拜谢陛下,哪怕陛下不是皇帝,也是个很宽厚很温柔的人,这么久以来承蒙陛下照顾了。”宋亚轩施身对李延拜过一道。

李延亦回礼:“小宋大人有心,奴才会带到的。”

李延说完,便带着人撤出这里,往长春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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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真源从勤政殿一路晃荡,到宋亚轩的住处,却只远远地看了眼灯烛人影忙碌的景象,一言未发。

他又绕回御花园,站到那处叠石堆秀的假山前,里头无灯无烛,漆黑一片。

张真源驻足不止,不知是不是一壶冷酒,叫他醉得不清醒。

他说:“这乱石堆夜里吓人,叫人点上灯烛,别让它这样黑,亚轩会害怕。”

李延不在,没人敢回他这句醉语,告诉他夜里没人会往这乱石堆钻。

御花园站着一堆的人,可一个会说话的活人没有,黑夜压沉灯座的火光,一声冰锥钻入人耳的嗤笑传出。

张真源似是醒酒,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句多么可笑的话,谁会自找没趣往光都透不进的地方钻。

他再也不会从这个地方,捡到一个浑身湿漉漉、会怕黑、会做噩梦的小孩。

张真源总算提步,不再折磨身后心惊胆战的宫人,他们到底真怕他会一头扎进这不见五指的黑道里。见他改道,便亦步亦趋跟着,默默祈祷李延能快点回来。

这秋风见凉的夜,张真源一身单薄,固执地非要在宫里四处乱走,要是病了,他们都要因此受罚。

宫人们跟着张真源忽闪忽飘的浮步,到长春宫时,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个个提心吊胆起来。

谁不知现在帝后关系如何恶劣,今日偏偏赶巧心情张真源并不怎样,要是又起争执,惹怒龙颜,是要跟着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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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真源站在长春宫大门前,并没有直接进去,长春宫站得稍远的宫人赶忙去通传。

迈步前,张真源对身后的宫人吩咐:“去国库取了我的那把四石的弓,送到亚轩那去。”

宫人得令,忙不迭去国库取弓,找李延来控制局面。

张真源撇下宫人,自行进殿,陈泤珝仍然只着素缕,和上次见,再清减不少。

陈泤珝卑恭屈礼,虽不知他突然过来是为了什么,但瞧着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却先在心里做好了不欢而散的准备。

反正每次,不也都是这个场面。

只是不知,今天又是缘何。

陈泤珝想起,今天是贺相同严将军的婚宴,皇帝只怕是刚从宴上回来。

李后同样也因此事,近来脾气越发暴戾,动辄打杀宫人,连带陈泤珝也被当面反复训责,将她从皇苑接回,竟一件事也不曾办妥,其父兄更是水深火热。

李后疑心重,而她为着能替张真源遮掩贺相与严将军的旧情,和鬼王爷交锋多次,加之忧虑过重,生场急病,食欲不振。所以现下,面色应也好不到哪去。

侍女原想将脂粉涂厚一些盖过去,陈泤珝却言罢了。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知己者容。心上人无心多看她一眼,也就没必要自欺欺人,盼着什么回心转意的戏码。

陈泤珝低眉顺目,攥着口气等他发难,这也算她作为妻子,为数不多能为夫君做的,出了这口气,心里大概能舒畅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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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阶上人只落下一声叹息。

“既入秋了,殿内冷成这样,为何没有置办驱寒的物品。”

所有人皆是一愣,陈泤珝也没反应过来,负责的宫人上前跪下忙做解释:“近来宫中用度缩减,娘娘说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凉,夜里多盖条被子就好。”

“眼下各宫除了陛下、太后和小宋大人那,都还没供暖呢。”

陈泤珝听宫人说的太多,偏头看她一眼,宫人噤声,不再言语。

自李天泽失踪后,边境通商的形式越发严峻,而全国大部分地方已经开始减轻赋税徭役,但为能稳住蛮夷,张真源只得一再锐减宫里用度,皇亲国戚被迫也贡献不少,埋怨之声颇多。

陈泤珝作为六宫之主,管理后宫,以身作则,才能叫各宫满意,挑不出刺。

张真源也能想到,不再追究,只说:“今夜寝殿烧只碳炉吧,冷得过头,朕与皇后也睡不踏实。”

“陛下?”

陈泤珝颇为震惊,今日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难得关心起长春宫的供暖,现在又要在此处歇下。

长春宫的宫人可管不了这么多,难得皇帝能留宿,风风火火预备起来。

待李延来同张真源回禀,陈泤珝幡然醒悟今日为何这样反常,宋亚轩最终在他身边留不长久。

她本该觉得庆幸,可看见张真源暗淡无双的凤眼破灭了往日帝王的英气,心生顾怜。

她的陛下,她的夫君,纵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被世人爱戴,可却永远是孤苦仃俜的独裁者。

她懂他,亦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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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可是在宴上多喝了几杯喜酒?”陈泤珝给张真源更衣,闻见他身上带着酒气,试探发问。

如果是喝醉,那么今日的一切反常,也都合乎情理。

“寥寥几杯。”

张真源寡淡四字,并不想多谈这宫殿之外,陈泤珝便不再多问,只当他今日醉的厉害,低眸将手上的事做好。

张真源将他抱起的时候,失重感让她心惊,下意识想抓他的手却猛地攥成虚拳,不敢动作。

哪怕是眼前的人不清醒,她也不希望第二日醒来,会因为今夜她显露出的任何一种情绪,叫他厌恶烦憺。

只要履行妻子的职责就好,不要再痴想儿女情长。

张真源将她放在鸾榻前,掂了掂重量,错觉怀里的人轻盈了很多,像是一张纸片,轻飘飘得随时会从怀里飞走。

“是御膳房做的不合口味?”张真源将人压制在榻上,声线浑然低沉。

榻上的人被眼前逼近的英蕤面庞打散了思绪,没办法进一步思考给出回答。

“要是不爱吃御膳房的,就另请厨子到长春宫来。”

不待她作回应,张真源的话恰似一句吩咐,而后一旁伺候的宫人替为应下。

体肤落下湿热感时,陈泤珝才回过神,却压根也来不及想上一个问题的关心成分,只看见满殿还站着的宫人,忽然意乱心慌、浑身僵硬。

不对,不是,不应该这样,她从没在人前做过这样不知羞耻的事。

张真源看出她的反常,微微起身偏头看了眼殿内的宫人,发笑一声,声音很轻很远,只有陈泤珝能听见。

“下去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们伺候。”张真源声音发冷,遣退这些碍事的宫婢。

无人敢多言,便都退了出去,李延在外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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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泤珝眼中豁出水光,这算什么……

明明不清醒的人是她,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在乎什么廉耻。

她多希望张真源是真的醉了,这样多少能安慰自己,不过是妻子该做的,哪怕是做戏也好,而不是他在可怜眼中那个摇尾乞怜的自己。

温热湿敷过眼角的泪,近乎绝望的爱意迸发到极致,墟塉秽土长出的那朵凌淬花蕾,被豁罅里苟偷的夜雨浇灌,也只长得出畸形的美。

如果只是爱而不得,不是得之不甘,该有多好……

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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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宫门大开,朝臣鱼贯而入太和殿。

宋亚轩出宫在即,张真源已从长春宫出,上殿议政,自难相忘,交由李延全权安排。

踏出宫门前,宋亚轩揭下遮面斗篷,转身朝那座在朝晖薄雾间散射金光的金銮高殿,躬行深拜。

此一去,不知经年何时复相见。

“万望陛下自安珍重。”就此肃和端正拜别国君。

宋亚轩盖好篷衣,李延引通行令,放他穿行出最后一道宫门重锁。

晨曦柔和,殷殷期盼之人相拥在阙楼之下。

刘耀文得知宋亚轩离宫消息,昨夜下山,在阙楼外痴等一夜,他想宋亚轩出宫,第一眼见到的就得是他,他要亲自接宋亚轩回家。

“亚轩儿,我们回家。”

刘耀文搂他入怀,呼吸道迫切感知真切的滋味,是他身上特有的生乳香浥与秋晨湿冷交融。

“好。”宋亚轩扬声欨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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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楼金阙之上,陈泤珝眼见马车驶入长安街,转角消失不见,才下行高楼回宫。

私心来讲,宋亚轩离开也算是给她自己一个交代。

她是女人,也会有全天下做人妻的通病,害怕自己终有一日会沦落到被嫉妒心杀死的那日,害人害己。

她与张真源的这世情仇恩怨,不该再牵扯更多人承担恶果。

不论昨夜彼此背心与否,到了今晨,儿女私情是过眼云烟,皆该抛却。

他是皇后,是陈家女,能为陛下死,也要为陈氏生,这才是她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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