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上,京城热闹非常。
“……”
刘耀文抬手遮了遮太阳,看着在前头逛得开心,肩膀一抖一抖的宋亚轩叹了口气,这么大热的天精力还这么充沛,深秋还有这么热的天也真是少见,早知道不该答应带他出来的,在谷里睡觉可不舒服些?
“刘耀文。”
宋亚轩在一处卖笼屉包子的小摊停下,转头招呼刘耀文过来。
刘耀文颠颠瘪掉的钱袋子,无奈的笑着摇头,“来了。”高应一声,还是上前去给他付钱。
谷里给的月银也就那么些,宋亚轩来的时候还身无分文,装个可怜就让刘耀文“心甘情愿”破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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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文!”
两人的头顶炸开一道声音,循着耳熟的声音抬头,刘耀文看见了正靠在窗边悠闲摇扇子的贺峻霖,招呼他上楼来。
刘耀文扯着宋亚轩的手腕往楼里走,生怕他一个兴起又往哪瞎跑,这鼎盛的日头下他可一秒都不想多呆了。
“耀文,你怎么来城里逛了?老狐狸知道吗?”
刘耀文拉着宋亚轩闯进酒楼厢房里,看见里头还有个未曾见过的人,愣了一下。
“带朋友来逛逛,”刘耀文迅速反应过来,“贺儿,你约了人怎么不早说,我还想着来蹭你顿饭。”
刘耀文手里拿了大大小小不少的玩意,宋亚轩也抱了不少,嘴里还叼着半个没吃完的馒头。
“你倒是小气,怎的?请朋友吃饭还要蹭我的?看人家小孩乖巧得很,莫不是你从哪拐来的。”
宋亚轩白白净净,咬着一口馒头人畜无害的,和刘耀文这个吊儿郎当的搭配对比过于扎眼。
“瞎说。”
刘耀文撇嘴,这家伙可真是在外人面前一点面子不给自己留,一如既往的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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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贺相的客人,不如一起用过中饭吧。”
严浩翔终于找到间隙插话,原本想着能和贺峻霖单独相处,缓解一下不太和谐的关系,可等上菜的时间里一句话没有,两人气氛无比尴尬。贺峻霖借着天气热站在窗边透气,就给严浩翔招来两个不速之客。
“你倒是大方,主人都这么说了,那就请吧。”刘耀文听出来贺峻霖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却也没太在意。
“多谢。”
冷不丁的,宋亚轩微微躬身回了句话。贺峻霖看着他懵懵懂懂的样子,摇着扇子笑得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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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东西来,刘耀文带着宋亚轩在他们对面坐下,贺峻霖若有其事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正在努力把馒头往下咽的宋亚轩,再瞥一眼坐在一边满头黑线看着宋亚轩的刘耀文。
这狼崽子,怕不是和老狐狸生活太久了,怎连这个也学。
“这孩子看着不像谷里的,你从哪认识的名门弟子?别把人家带坏了,小心事后他爹娘找你算账。”
“贺儿,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见我开口就损,这么多人你好歹留点面子给我。”
刘耀文虽然习惯了贺峻霖一贯的做派,但还是忍不住反驳他。
“没有没有,他挺好的,很照顾我的。”
宋亚轩慌忙咽下那个馒头,帮刘耀文解释,之前刘耀文总是冲他,但看在今天这样殷勤的份上,他选择暂时性遗忘。
话音刚落,喉咙里急急发出闷响,看来是吃的急噎到了,然后又接着几声。
“这孩子可真实诚,又没说你。”
贺峻霖被逗笑,一边摇着扇子,右手提壶倒了杯茶水。
刘耀文连忙接过给宋亚轩递去,嘴上不忘回怼,“还不都怪你,总爱开些玩笑。”
宋亚轩一口喝下,拍了拍胸脯给自己顺顺气,刘耀文干脆抢过贺峻霖面前的茶壶给宋亚轩倒水。
连喝了几杯,宋亚轩才停了下来,贺峻霖眼见着刘耀文松了口气,眼角如月梢一般扬起。
“无伤大雅嘛~你倒是紧张的很。”
“你说呢?老丁特地交代过要我好生招待,我可不想挨骂。”
今天早上抽过的地方隐隐作痛,刘耀文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看你这么不平,怎的?这孩子抢了你的宠爱。”
“贺儿,你又瞎说。”
刘耀文就是嘴硬,贺峻霖还不知道他?刘耀文从小就是丁程鑫带起来的,贺峻霖和丁程鑫刚走的近的时候,刘耀文还是个豆丁,因为丁程鑫没少和自己拌嘴。
一个七情未全开的小屁孩,事事都要占个首位,谁也抢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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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客官请慢用。”
没多久,楼里小二就将佳肴上齐布好。
“你们两个人吃这么多?”刘耀文惊讶于这满桌的饭菜丰盛程度。
“不知道各位爱吃什么,就多多少少都点了。”
“严公倒是开了天眼,怎得点菜前就知道还有客人。”
贺峻霖才不信严浩翔的鬼话,菜是在刘耀文来之前他一个人就已经点好,人是临时来的,也没加菜哪来这么多。
“贺儿,别人请你吃顿饭你也抓着人不放,多不厚道。”
刘耀文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但他知道贺峻霖总爱咄咄逼人的气性,也不知是不是所有做了宰相的人都爱刨根究底。
严浩翔对着刘耀文微微抱拳以示感激。原本是不知贺峻霖现今口味如何,所以怕不和他胃口才点多了些来,不知怎得又触到他的逆鳞。
刘耀文表示同情,贺峻霖一身猫性,必须顺毛摸才能讨得到好。
“各位也不必客气,动筷吧。”严浩翔不做计较,只叫他们开动。
贺峻霖收了扇子也懒得纠缠,顺手拿起左手边放着的木筷挑拣起面前的菜肴,也没作多想。
宋亚轩见大家都开始夹菜,才敢动筷。
马嘉祺两袖清风,宋亚轩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过的虽不是什么锦衣玉食的日子,但体格天生长得优越。鲜少吃过名楼的饭菜,所以今天对他而言算是人生多数幸福中的其中一件,脸上挂着笑,吃的又快又急。
刘耀文反而觉得宋亚轩挑食,看着他夹完菜总要挑拣出来爱吃的,忍不住低声说了他一句。
和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孩不同,贺峻霖和严浩翔规规矩矩,不紧不慢。
严浩翔心思基本和桌上的饭菜没什么关系,低着头进食眼神还注意着贺峻霖的筷子在哪处多停留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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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中饭,宋亚轩又打了个饱嗝,引得贺峻霖又是一串爽朗的笑声。
拜别贺峻霖和严浩翔,刘耀文又扯着宋亚轩回谷。
“方才请客的是宫里头当官的吗?”
马车上,宋亚轩抱着今天采购的一堆东西,吃完饭临走时还不忘给马嘉祺带回点好吃的。
“你怎么知道?”刘耀文有些惊奇,他看宋亚轩这小子光顾着吃喝玩乐了,还能注意到这个。
“以前和师父在南方的时候接触过从京都来的人,他们说的官话我听的懂一些。”
原来如此,宋亚轩这小子知道的还挺多。
“嗯,贺儿是当朝的名相,另一个我也不知。”
“贺相称他严公,应该也在大夫之上。”
“我知道。”刘耀文给自己找补,不想在他面前显得自己愚笨。
“真奇怪,相爷对他好像有些防备。”
其实宋亚轩见到严浩翔一行人时就已经察觉到气氛微妙,只是碍于刘耀文神经大条才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你想多了,贺儿就是那样不依不饶的人。能和他坐在一起吃饭的,关系差不了多远。”
果然,不负宋亚轩所望,刘耀文的世界就是这样朴实无华。
宋亚轩不再作声,只安静听刘耀文说起他的奇闻趣事,脸上虽带着憨笑,可其实思绪早不知道飘去了哪座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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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浩翔以军政机密为由,邀贺峻霖到城外游船相尚国事,贺峻霖觉得麻烦,在府中商谈不也一样,干嘛非要往远了跑。
“府中眼线居多,多有不便。”
严浩翔傍着太后这棵大树,虽能有所庇佑,却也没了自在。
贺峻霖庆幸自己一开始走的就是清明的大道,至少对比起严浩翔来说是这样。
“那就依严公安排。”贺峻霖可怜可怜他,答应了下来。
张真源说的没错,严浩翔总拿捏得住贺峻霖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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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总坐船游湖,怎当了丞相却连这点胆量没有了。”严浩翔站在画舫的尾巴,看着岸上贺峻霖手足无措、畏首畏尾的发怂样,发了笑。
“你以为当了丞相闲得没事,天天游船追忆往昔啊。”
贺峻霖翻了个白眼,他怎么这么爱看自己笑话,笑笑笑,脸都要笑烂了,就不会伸手拉一把?
一手扒着船身,贺峻霖的一条腿才够到甲板,严浩翔下意识伸手想去拉他一把,贺峻霖另一脚已经安全落到甲板上。
贺峻霖没好气的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没注意严浩翔讪讪收回悬空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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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浩翔引着贺峻霖往舫内去,两人坐定后整只船离岸。船身晃动了一下,贺峻霖慌忙抓住靠着的护栏。
待船稳稳的在湖中缓慢挪动后,贺峻霖才松了口气,定下心和严浩翔谈起军政。
严浩翔的目光偶尔落在贺峻霖因为害怕而握紧护栏的手,根骨分明,指尖因紧张而泛白。
和寻常的男性不同,贺峻霖的手总要小些,甚至握不住那根与他手臂稍宽的护栏,仿佛是一只手就能包住他象牙雕成的灵巧。
说话间,舫顶传来淅淅索索声,贺峻霖转头看了眼湖中绵延不绝的涟漪,看来是天公不作美。
午时还是烫人的赤日,现下却下起雨来,耳边的淅索声密如鼓起来,落在安坐画舫里的两人心里,得了个闷响。
湖上的雨连成了线,溅起的水织了一层白蒙蒙的雾,宛如缥缈的白纱。贺峻霖看痴迷于这场秋雨的缱绻,忘了严浩翔方才问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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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最后一次京都游船也是这样的雨。”
严浩翔痴望着贺峻霖质傲清霜的侧颜,牙里浸渍出了些酸苦。
贺峻霖闻言,回过神来去看严浩翔,他的笑那样不自然,在心里落下愁苦两字。
“贺儿,对不起。”
严浩翔的悲戚和贺峻霖探寻的眼神交织在一起,良久,才咂摸出这么一句不太有用的话来。
对不起什么呢?严浩翔没亏欠过贺峻霖什么。
或许是他觉得那三年对于贺峻霖来说也是难熬的,或许是为他刚刚不够聪明没伸手拉他一把而后悔,又或许他以为一句抱歉就能让贺峻霖回到从前那般。
贺峻霖应该回他什么?没关系?还是告诉他一句抱歉什么都弥补不了。
或许,他应该装作没有听见才是,就像那晚假装自己醉死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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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靠了岸,贺峻霖也顾不得起初的害怕,兔子般发急地跳下了岸。急雨打湿了他的衣衫又和乌黑的发丝混为一体,身影无比单薄。
匆忙拜别还在船上的严浩翔,他就冲进回府的马车,满脑子只想尽快结束这次追忆之旅。
贺峻霖懊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来游船,甚至没头脑的责怪起丁程鑫和张真源。
严浩翔站在船头呆看着消失不见的马车失魂落魄,急雨毫不留情地拍打他,提醒他刚才那样的场面都是他口不择言的结果。
想说出口的话再多,心思再怎么汹涌,或许藏着点也不会对彼此有这么大的伤害。
氤氲弥漫的湖上没有烟雨轻舟的心旷神怡,只徒留下两个人的行色仓皇和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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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墙绿瓦围起的凉亭里,临风而立的人一身玄青色的衣袍被飘零的雨沾湿,外头是一群肃立的人环绕着,凛凛不可犯。
眼线将在宫外看到的一切细细禀告,张真源惘然地看着宫里的雨景。
遍地的奇花异草也不知是宫人何时移植来的,株株挺拔俊秀,此时飘着细雨,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
张真源觉得可惜,可惜这些花只得开在这沉闷的皇宫中,凋落在这没有人情味的牢笼中。
“贺相和严太尉的船在湖中,摸不清里头的情况。下船时贺相走的匆忙,几乎是冒着雨逃的,太尉淋着雨在船头站了好一会。”
下人断断续续说的多,张真源只挑了重要的听。
“行了,下去吧。”张真源身边的内官吩咐道。
贺峻霖若是知道自己特地派人跟着他们,想来是要臭骂自己一顿的。可也是怪不得张真源,他的不安并非臆断。
严浩翔带来的变数太多了,特别是放在贺峻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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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人去告诉相爷,太后正在给严氏一族翻案,让他多上心。”
虽不知道今日湖上贺峻霖与严浩翔之间发生了什么纠葛,但张真源自觉要维护他们之间关系的平衡。
想来好笑,明明大家都是一起长起来挚友兄弟,他俩以前总是形影不离,如今却水火不容起来。
“再派人去兖谷拜访一番,老狐狸的心思深沉,未必肯尽心竭力。”
贺峻霖和丁程鑫走的近,张真源只偶尔与他打过交道,虽接触不多但他知道丁程鑫是个什么样的人。
丁程鑫从不做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更不会搭上整个兖谷一心支持他这样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
“是。”宦官恭敬地应下,见张真源没有更多的吩咐,才敢开口:“太后派人来问皇后册立之事,圣上可有裁断。”
张真源被朝堂的事忙晕了头,李后不提,他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忘了个精光。
年少尚未婚配就赶鸭子上架被抓来当了皇帝,张真源在澧朝当政,尚年少国事不清,光是处理政事他就花了三载的时间才做到这般游刃有余,根本无暇顾及立后之事,就连选秀都是李氏一手操办的。
而今,李后眼线也被张真源和贺峻霖设计拔除了个干净,怕也是担忧控制不住这个傀儡了,现在着急给他立后是想找个枕边人盯他。
早些年还能以政务繁忙推脱,但如今以继承皇室正统为重催他的大臣不在少数,也不得不考虑了。
“母后那边怎么说。”
“太后那边说是看上了中书令陈公家的爱女,出身名门,知书达理,颇有凤仪。”
“陈篪?他不是一向宝贝自己的女儿?愿意把他那娇贵的金丝雀关进这笼子里,可真是下了血本。”
陈篪,李氏太后身后最有力的支持者,贺峻霖时常与他在朝上争得面红耳赤。
他听贺峻霖经常说起何篪,言语大多激烈,张真源也耐着性子听。陈篪的女儿,贺峻霖也提过一嘴,对人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只记得陈篪对这个女儿宝贝得很。如今他为了讨好李后把自己的女儿搭进来,其心可昭。
“母后既然如此满意于陈公家的闺秀,便依母后的,让户部和礼部尽快定下个章程来吧。”
对于张真源来说册立皇后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借口,他并不在意皇后是谁,一国之母的位置谁坐。
在这看似金碧辉煌的华殿,对于他或是金丝雀都不过是个镶了金的巨大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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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入冬很快,只一场急雨过后气温陡然下降。
马嘉祺的伤还没好全,又感染了风寒,身子不利索起来。宋亚轩趴在床边照顾许久才开始有所好转。
丁程鑫抽空来看望过几次,带了不少新奇的小玩意给马嘉祺和宋亚轩解闷,可惜马嘉祺精神总是恹恹的,兴致不高,说不了几句话就又昏睡过去。
丁程鑫也觉得无趣,等马嘉祺安然睡下后他就去应付别的事了。
刘耀文在谷里听课没见宋亚轩的人影,问了才知道马嘉祺生了病,他又拉不下脸去看望,整天数着日子盼,时不时假装经过他们的院子就想着能恰巧碰见。
可宋亚轩就跟缩在壳里了一样,连一片衣角刘耀文也没落着。
丁程鑫笑骂他傲娇,想去看人家偏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买了一堆小孩子的玩意又不肯自己送去,还不让说是他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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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程鑫为了能让马嘉祺早些好起来,派人找了不少名贵的草药来熬制汤药,有时还会亲自盯一盯。
兖谷里的人都知道丁程鑫对马嘉祺一行人十分上心,更是一点都不敢怠慢。
等刘耀文再看见宋亚轩,兖谷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啊……你在这里等了很久吗?”
宋亚轩裹紧灰鼠皮制的雪披,看见了在院外来回踱步的刘耀文。
“没有。”刘耀文惊喜地闻声朝院门看去,不假思索就否认了。
虽然裹得厚重,但刘耀文觉得宋亚轩瘦了整整一圈,原本脸上馒头似的鼓起来的腮帮子削瘦了不少,有了能描画出的轮廓。
“骗人,这雪地上全是你一个人来回的鞋印子。”
宋亚轩从雪披里伸出一只手来,指着刘耀文脚边密密麻麻的印子,笑得灿烂。
刘耀文顺着看去,果然脚下全是自己的鞋印,一时间没了辩解,银鼠暖帽罩着的耳朵烧了起来。
刘耀文摘下帽子,朝宋亚轩走过去,宋亚轩还以为他恼羞成怒要教训他一顿,脖子往后缩了缩。
厚重的东西落在头上,世界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只听见心在擂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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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亚轩冻的耳朵和鼻子通红,想来谷里没有置办齐御寒的衣物,刘耀文把他最宝贝的银鼠暖帽扣在了宋亚轩的头上,这还是他前年四处猎射才堪堪织得这么一顶,一到天冷就拿出来炫耀,谁要借都没给,如今却给的痛快。
“……”宋亚轩抬头看他,有些愕然,但还是不忘道谢,“谢谢……”
目光有些炙热,刘耀文的手马上离开了宋亚轩的脑袋,自觉后退几步。
“不用…不用谢。”
刘耀文嘴上是一万个无所谓,耳朵毫不留情出卖了他,藏在外氅的手不知道纠扯了几个圆出来。
宋亚轩自己伸出手来把银鼠帽戴正了来,好生捂了捂自己冰刺的双耳。
“你师父好多了吗?”刘耀文哼哼唧唧的揭过刚才的事情。
“好多了,已经能和谷主说上很久的话了。谷主现在就在里面,你是要去找他吗?”
宋亚轩想起谷主刚来没多久,恍若以为刘耀文其实是来找丁程鑫的。
“不了,他们既然正谈着,就不去了,免得扰了他们的兴致。”刘耀文本身也不是奔着丁程鑫来的,天天都能见到也没什么好特地去寻的。
“你现下是要去做什么?”反倒是宋亚轩,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了,那些个小师妹也常问起,问得不耐烦了刘耀文总要声斥几句。他也想知道宋亚轩到底在干什么,可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到哪里知道。
旁人就说,你去看看啊,刘耀文就一撇嘴说他才懒得管宋亚轩,现在还不是被人抓了个正形。
“到偏院去啊。”
“去偏院做什么?”
“当然是去睡觉啊。”
宋亚轩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刘耀文,他这些话不是明知故问吗?这段时间在马嘉祺这一直睡得不安稳,回自己院子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现
在马嘉祺身体好起来了,他当然要回去好好补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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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有些失望,好不容易盼到宋亚轩露面,结果又要缩回他那破烂的小壳子里去。
宋亚轩注意到刘耀文情绪上的变化,似乎是想明白了些什么。
“等休息好了我去找你吧,到时候就拜托你带我好好逛逛咯,来了这么久兖谷这附近我还不怎么熟悉。”
刘耀文听见这话,眼睛扑闪的亮起来,嘴角也得意地扬起了弧度。
宋亚轩看他这样,心里调侃他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孩。
刘耀文一路上跟的紧,踩着宋亚轩的脚印跟到偏院,直到看着宋亚轩关了房门他才肯离开。
刘耀文在谷里年纪算小的,也不知是不是和丁程鑫学的,总爱摆出一副与年纪不符的老成持重,争强好胜又好面子,时不时捏着师兄的身份教训人。
可到了宋亚轩这,反而变得像个黏糊糊的孩子一样,又嘴硬又爱赌气的。
丁程鑫看刘耀文这样,心下也是高兴,刘耀文没怎么吃过苦,倒也不必像自己那般装模作样,这样活得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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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亚轩说,鬼王爷带人来闯过兖谷。”
马嘉祺虚弱地倚靠着梨木榻,他比宋亚轩消瘦更快,北方的寒气重,一场风寒让他的精神气耗光了。
病的时候什么胃口都没有,送来的东西吃不到两口就又昏沉的睡过去,醒来以后又一点不剩的吐了出来。
宋亚轩和丁程鑫为着马嘉祺的营养能跟上没少想办法,可惜都不大顶用。眼见着他消瘦下去,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现下人好转过来,丁程鑫心里打好了谱要怎么给他补补。
“不过几个愣头青闯了进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赶走了也就罢了。如今天气寒凉,得好生注意着身体,别的事不必太过担忧。”
马嘉祺病的严重的时候,鬼王爷派人来闹了一趟,烧了兖谷前头的庄子,幸好刘耀文及时带人去把人赶下了山才没殃及池鱼。
人临走前还一再放狠话,传到丁程鑫耳朵里,却也不得不在意。
可依马嘉祺现在的情况,丁程鑫实在不放心让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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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爷猖獗,背后有太后撑腰,兖谷怕是被连累。倒不如把我交出去,免去不少麻烦。”
马嘉祺面色苍白,像是不堪用的瓷器一捏就碎。
“嘉祺兄多虑,兖谷既出手救了你,就没有再交出去的道理。若真将你们交了出去,兖谷在江湖怕也无立足之地。”
马嘉祺只能微微动动脑袋,苍白的两瓣嘴微微在动,急促的呼吸着。
“原想着伤好了就带着亚轩隐去,未料被一场风寒给拖了。”
“嘉祺兄不必自责,老天既有心让你留下,说明与我兖谷有缘。鬼王爷那,我会想办法。”
原还想等马嘉祺伤好后要另找借口让他留下,如今一场急病,倒让马嘉祺不得不在兖谷多待上一段时间。
鬼王爷那丁程鑫不是没派人去过,可那边的意思非要兖谷交出人来,寸步不让,气焰嚣张程度已非之前那般客气。
贺峻霖也是没半点动静,小皇帝的兵权拿不到手,丁程鑫不敢将注全然下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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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亚轩和谷里的孩子相处甚欢,他这年纪也该有些江湖以外的见识,懂得如何与人相处,将来脱离了庇佑也需要独自辨别这世间善恶。”
马嘉祺带着宋亚轩虽在江湖上混,却没让他怎么接触过江湖的人心险恶。
这个孩子被教的很好,这点丁程鑫看得出来,只可惜涉世未深,还是个活在自己幻想世界的孩子。
若把他一个人丢进这混沌不堪的世间,只怕这雅洁的珍珠也是要被肮脏的俗世用脚碾碎了来吞干净。
反观刘耀文,虽也是被丁程鑫放在身边养大的,但多数时候都丢在谷里和其他孩子混在一起,请了先生教了许多谷里学不到的东西,跟着丁程鑫也看了不少世态炎凉。
和宋亚轩相比,刘耀文更加世故,也更懂得趋利避害,一如丁程鑫。
“亚轩这孩子从我遇到他就一直养在身边,原以为靠着自己的那点才识也能教养到他及冠,但看来现在怕是不够了。”对于宋亚轩,马嘉祺连“捡来”都不舍得用。
宋亚轩到兖谷以后有了不小的变化,人比先前开朗了不少,会和人主动打起交道,这些马嘉祺都看在眼里。
“汪先生跟我提起过,说有意愿收亚轩到门下。他虽在谷中做山长,但少有能看上的生员,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想起汪禛为他那乌木棋盘心疼的模样,丁程鑫多少觉得有些对不住。谁想到人杀了个回马枪,说要收宋亚轩做徒弟,心想既欠人家的也只能应下。
早知道,就不该下什么围棋,就算玩赖也不该把人棋盘给掀到悬崖底去。
“汪禛汪先生的大名在下领教过,若先生愿意收亚轩为徒授业,我没什么意见,只是还要看亚轩这孩子怎么想。”
马嘉祺现在的状况自知也没法教宋亚轩更多,有人愿意替他去教化自然是好的,毕竟自己养大的孩子大多时候总是狠不下心来。
“他那你无须担心,我会叫耀文去问的。把亚轩交给汪先生,你只专心把伤病养好便是了。”
马嘉祺听着碳炉里火星窜动的声音,不置可否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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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得知汪先生要收宋亚轩到门下的时候,兴冲冲就跑去就咚咚咚敲门,拉着还揉着惺忪睡眼的宋亚轩一通问。
睡到日沉才起,宋亚轩一觉起来人都要散架了,刘耀文拽着他的手腕几乎撕裂开来,整个人还处在一个摸不着头脑的状态里。
“汪先生说要收你为徒。”刘耀文拔高了声调来,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
“我?”宋亚轩后知后觉,挣扎着脱离了狼爪,手在空中画了个圆指着自己,“可是我有师父。”摇了摇头不相信刘耀文说的话。
“你师父说他已经尽了毕生所学,要你跟着汪先生学本领。”
“我不信,我一身的本领都是师父教的,我还没师父那样厉害呢,怎的就没有能教的了。”
面对着弯弯的明月,宋亚轩的脸上弥散了散散的碎玉,委屈的有些可怜。
刘耀文不懂这有什么可难过的,也不觉得宋亚轩拜汪先生为师有什么不好。
“可这就是你师父亲口说的。”
刘耀文光想着开心,如果宋亚轩拜汪禛为师,他们就能一起上课了。
“不用你说,我自己去问。”
没来由的,刘耀文受了宋亚轩的怒气,看着他裹得像个雪球似的与天地纯白融为一体,刘耀文没头脑的跟在他屁股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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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亚轩穿的单薄,匆忙间只穿单衣裹着雪披在这天寒地冻里。丁程鑫和马嘉祺看见他这个样子也是一惊。
“这孩子怎么穿成这样?回头该病倒了。”
丁程鑫将汤匙放进汤药的碗里,看着宋亚轩背后的人发问。
刘耀文摊摊手表示无辜,他也不知道宋亚轩抽的是什么疯。
“亚轩,失礼。”马嘉祺半天也只蹦出这两个字来。
宋亚轩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师父,你不愿意教我了吗?是我……是我太笨了吗?”
丁程鑫失笑,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宋亚轩这么急冲冲来是为了什么。
“你师父只是希望你能学到更多东西,他现在身体需要调养,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教导你。”
“可我只有一个师父。”
宋亚轩固执的要命,一心认为马嘉祺是要把他推给别人。
“汪先生愿意收你,花时间去教你在我这学不到的东西,比在我跟前傻傻的呆着要好些。”
马嘉祺气力不足,说出来的话也是软绵绵的,对着现在这样可怜兮兮,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小奶包,他也凶不起来。
“亚轩不要想太多了,你师父还是你师父,跑不了的,只不过现在要你换个地方学习新的事物罢了。”
丁程鑫好生解释完,宋亚轩带着求证的目光看着马嘉祺,看他点了点头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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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复好心情后,看着马嘉祺清减的面庞和苍白的气色,宋亚轩自责起来。他就这样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打扰到了马嘉祺的休息。
“那我好好学,等师父好了再教我。”
“好了,你也别站那了,回去穿好衣服,不要到时候你师父好了你倒倒下了。”
丁程鑫舀起碗里的汤药,细心地吹了吹送到马嘉祺嘴边。
刘耀文扯着宋亚轩回去,路上不忘把自己身上的毛氅给他裹住,倒真怕他受寒了。
第二日汪禛就急匆匆让宋亚轩拜了师,生怕出点什么变数,这么好的徒弟就跑掉了。
拜完师,刘耀文心情大好,迫不及待就拉着着宋亚轩出谷胡吃海喝了一顿,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说他没之前看的那样顺眼了,一顿饭撑得宋亚轩差点吐出来。
马嘉祺那,宋亚轩因为课业去的就没那么勤了,丁程鑫倒是时常去看他,后来干脆在马嘉祺那用膳,也好监督着他进食和用药。
马嘉祺和宋亚轩到兖谷的第一个冬天,是丁程鑫和刘耀文最忙碌也是最热闹的一个冬天。
同样,对于贺峻霖来说,严浩翔回来的第一个冬天也是他最繁杂的一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