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回家

江声笙走出校门，乘公交车来到红凌路，绕过灯光喷泉，径直走上楼梯，进入凌驾于半山腰上的现代化小区。

路过游乐场，左拐进入26号楼，乘电梯上至12层，停在右手边第一个房门前。

她深吸一口气，输入密码，打开家门。

“声笙，回来啦！快洗手吃饭。”刘姨从厨房探出头，端着热腾腾的排骨，欣喜地说道。

“收到！”江声笙笑着回答。

放下书包，环顾四周，父母还都没有回来，要问其理由，不是在应酬就是在开会。

“你爸妈还没回来，我给他们留了份饭，你先吃。”餐桌上，刘姨递给她筷子，坐在一旁 ，始终是笑眼弯弯的。

江声笙很小的时候，刘姨就来她们家当保姆了，她和刘姨相处的时间甚至多于父母，刘姨也是全家唯一支持江声笙学美术的人。她说，人要有梦想，因为当一个人使劲踮起脚尖靠近太阳的时候，全世界都挡不住她的光。

“刘姨，我爸妈说要和我谈谈，是不是又要我转学。”江声笙停下筷子，略显无奈地说。

“或许他们就是想让你少走弯路，美术这水，可不好趟。”她一边收拾着厨具，一边认真地说道。

“他们不就是看不起学美术的吗！”

“诶，可千万别在你父母面前说这话，他们会理解你的。”

“理解……以前全家只有你理解我，现在也是，我想未来也是。”江声笙深深地低下头。

哒—哒—

房门解锁的声音响起，窸窣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没有理会，低着头继续吃饭。

“声笙，爸爸妈妈想和你谈谈。”

江声笙抬起头，二人坐在餐椅上，左侧挎着包，语气温和得吓人的，是她母亲，另一位西装革履，放下电脑包的，是她父亲。

“让我转学？”江声笙主动打破这暴风雨前的宁静，相对于假惺惺的温柔与关心，直入主题才是良策。

“对，不应该吗？”父亲反问道：“学美术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得给学习的人打工？”

刘姨刷着碗，转身欲言又止。

“江晚成！你少说两句吧！”母亲低吼一声，前一秒的音容笑貌瞬间烟消云散。

“我学美术不耽误学习，你是学习了，不还是在给别人打工吗？”

“艺术生和普通学生都是各凭本事，在这搞什么歧视？”江声笙立刻反驳道，实在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江声笙！反了你了！”父亲拍桌站起，火冒三丈的样子。

“你怎么想我不管，但我肯定不会转学，我就是要学美术！”气急败坏的她扔下筷子，转身进屋，死死锁住房间的门，而后眼泪止不住地飚出眼眶，不明所以。

“江晚成你干嘛啊！车上都说的好好的，咱仨好好聊！”门外母亲的无奈又带着些许埋怨的声音飘来。

“她学美术就和小时候我想学动画一样，三分钟热度，又不是学习不好，为什么不走阳关道，非挤独木桥呐！”父亲的回答就像利刃，刺穿了多少炽热的心。

三分钟热度？江声笙无力地摇摇头，瘫倒在床上，拭去眼角的泪水，抬眼看见一幅幅陌生的奖状明晃晃地挂在墙上：三好学生、优秀班级干部、超五星级少年……

这些名存实亡的奖状无一不与成绩挂钩，三好只求好学，干部只求学委，超五星级少年也只是按成绩评选。

而真正能称之为荣誉的呢？真正能证明她所热爱的呢？美术考级证书，辩论最佳辩手，演讲比赛银牌，那些奖状奖牌却只能被江声笙小心翼翼地收藏在破烂的纸壳箱里，永久封存。

“是，我以前也觉得学美术不好，不稳妥。但她美术加试画的唯一那副画，满分一百分，她答了九十八分，A啊！所有考场二三百号人，就五个人是A！”母亲微微带着哭腔，继续说道：“江晚成，你如果当初一意孤行，不去学经济，那你就是动画师了你！你放弃了你的梦想，你还想她放弃吗？”

门外再没了声响……

一阵沉默过后，江声笙的房门再次响起重重的敲击声。

“谁？”

“是妈妈，出来聊聊？”

她打开了房门，坐到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

“如果还让我转学的话，我想聊了也是白聊。”江声笙先发制人，认真地说道：“你可以确信我不是三分钟热度，不然我不会大费周章的逃课去参加加试。”

“江声笙，我和你妈的确对你学美术的这件事抱有一定反对态度，如果你非要学，我无权干预。”父亲顿了顿，神情严肃，双手紧扣，接着说：“但是你不能后悔，而且不能因为是艺术生，高考有加分制度，就落下学业。”

江声笙先是一愣，不敢相信几年反对她学美术的父亲，怎么会这么快改变心思。

“我不后悔。”

她虽心中欣喜万分，但还是摆出郑重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

父母脸上僵硬的表情顿时缓和了不少，父亲脸上也多出鲜少出现的一抹微笑，身旁的母亲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们之前真的有些固执，但现在想通了。”

“我们父辈的许多梦想埋葬于战争，我们的许多梦想埋葬与现实，但你们的梦不应被掩埋，这是最好的时代，你们应当闪闪发光。”

“但实现梦想的过程从来都不是轻轻松松的，你要打败很多很多迷茫、委屈、懒惰、软弱，你可能随时要给自己打气加油，永不退缩，即使失败……”

“……”

“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