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胥失踪已经三年了。
大家都说他必定葬身西北,再也回不来了。
可我不信,我的阿骞是个骁勇善战的男子,他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的。
公主母后,大姐姐又笑话儿臣。
思归揪着我的长裙,面上气鼓鼓的。我一把将她抱起来按到胸口,才觉得没那么痛了。
我归儿,告诉母后,怎么了?
公主大姐姐说儿臣是只小乌龟。
我看向她和饶骞相似的眼睛,强忍哭意:
我别听她的,你是母后的女儿,这天下最尊贵的公主。虽说长幼有序,但她欺负了你,你便打回去,你外祖舅舅们从来不是吃素的。
思归嘟了嘟嘴:
公主算了,老师说过“人恒过,然后能改”,我原谅她了。
我被她小大人的模样逗笑,捏了捏她的脸颊:
我我们家思归真是有大家风范。
皇子参见母后,二妹安好。
公主大哥哥安。
下了课的殊儿前来行礼,他虽只有十岁,却已十分稳重,前日刚被册为太子。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抬首问道:
我近来课业如何?可有难处?
皇子劳母后记挂,夫子讲解得很明白,儿臣受益匪浅。
我那便好。
我点了点头,温婉一笑,
我殊儿素来不要母后操心,不像你二妹妹,整日里疯跑疯玩的。
我理了理思归散乱的发揪,她奶声奶气道:
公主女儿才没有疯玩,前日老师教了女儿《三字经》,女儿已会诵读了。
殊儿搭话道:
皇子二妹妹天资聪颖,若为男儿,必然比儿臣优秀百倍千倍。
我瞥了他一眼,勾唇浅笑:
我你何必妄自菲薄,贺大人前不久才赞了你的文章,说是璧坐玑驰,独出机杼,你小小年纪能做到如此,已经很好。
殊儿眉梢带了些喜意,拱手垂眸:
皇子多谢母后夸赞。
殊儿走后不久,我倚在榻上,黛惠近前来为我捏腿:
宫女娘娘仿佛不大高兴。
我睁开眼睛,叹息一声:
我殊儿越大越与本宫生疏了,他才华横溢,却也学那些官场上的人,说话拿腔拿调的。好在思归是女子,否则他该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也不知为什么,好好的孩子竟变成这样。
黛惠听了这话莞尔,打趣道:
宫女娘娘是膝下寂寞了,只是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养大了便少不得分离。
我托腮随口道:
我兴许吧。
这几年饶胥身体越发不济,索性打发走了许多宫嫔,低位的只剩下绾美人和方贵人。年纪大了,他忽然想要立后,挑来挑去还是选了我,我膝下有殊儿与思归,称得上儿女双全,又不曾犯过错,此事便这样定了。
春日里,桃花开了。这般草长莺飞的日子,我总梦见阿骞策马而来,给我带回一束花儿,各色的都有,香喷喷的。可我再去看,却只看见一片黑暗。
已经很久了,若是没有思归,我或许都熬不过这些年。
阿骞,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昔年他说过的话总是在此时一遍遍在脑海回响,我仿佛还能看见他的神情,温柔的、坚定的,或悲或喜,记忆里的他总是鲜活,现实却将一切击得粉碎。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我闻到了空气中的花香——自阿骞离开后,我再没闻见这个味道。
我猛然起身,掀开层层帷帐。他就站在那里,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饶骞陵儿,我回来了。
他回来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捂住脸,缓缓地走过去,生怕这一切只是我的幻觉,直到我摸到他的脸,直到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我才忍不住落泪。
我阿骞……
我才唤了一句,便再也说不下去,所幸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开口,这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