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除夕夜与往年并无两样,冗长的礼节、老旧的歌舞无一不叫人昏昏欲睡。空气中飘着香油和食物混杂的气味,令人没来由泛起恶心。
我正想着该如何退场,便见有个小兵模样的人冲进来,扬声道:
官员报——西北战捷——七殿失踪——
我猛的起身,撑在桌边,瞪大眼睛:
我你说什么?
那人又重复一遍,我紧紧抓住桌角坐了回去,余光瞥见饶胥仿佛勾了勾嘴角。
狡兔死,走狗烹。
是他做的!
小腹坠坠地痛,我深吸一口气,却还是不能缓解。黛惠拿出帕子为我拭汗:
宫女娘娘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她低下头,忽然拉住我的胳膊,
宫女娘娘,娘娘,您流血了……
我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我回宫。
若是此时被人发现我动胎气,一定会有人怀疑到我的孩子头上,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阿骞,我一定会护好我们的孩子。
黛惠点了点头,抬首行礼时已无半分慌张:
宫女陛下,娘娘疲累不堪,可否先行回宫?
饶胥瞥了我一眼,正欲开口,却见绾美人朝他敬酒,他便乐呵呵地挥了挥手:
皇上19去吧。
我才离席,脚步声便随着怯怯的声音一同响起:
妃嫔娘娘是不是身子不适?
我方贵人,你怎么来了?
我掀了掀眼皮,大半副身子都已经靠在黛惠身上。
妃嫔嫔妾方才便见娘娘脸色不好……
黛惠看向我,我微微点头,她便道:
宫女方贵人既然来了,便随奴婢一同扶着娘娘回宫吧,娘娘方才的确身子不适。
方贵人点了点头,好在有夜色遮掩,她不曾发现我罗裙上的痕迹。
关雎宫。
躺在床上之时已经腹痛难忍,我强撑着清醒拉住黛惠:
我去,叫……容公子……
宫女奴婢省得了,娘娘便拜托方贵人照看了。
妃嫔好……烦请、烦请姑姑请尽快回来。
方贵人素来胆小,见到这样的场景竟还能不露怯,我心下一安,便松了口气,闭上眼睛。
妃嫔娘娘!
方贵人抓住我的手,我半眯起眼睛,只觉得烛光刺眼:
我怎么了?
妃嫔您、您别睡。
她带着哭腔,手心汗津津的。我又是疼又是好笑,轻声道:
我我只是闭目养神,别怕。
她睫毛一颤一颤的,听了我这话,连连点头。
过了许久又或者只是一瞬,门口逐渐响动起来,黛惠拉着容公子匆匆而来。他尚未放下药箱,便过来给我把脉,神情不是很好。
我孩子……没事吧?
他蹙起眉头,担忧地望着我:
太医娘娘怕是要早产。
我已猜到如今情状,只是我不能平白早产。否则饶胥怀疑起来,我现下恐怕无力应付。
显然他们也想到了这一点,几人默然对视,方贵人忽然开口:
妃嫔柿饼、柿饼寒凉,吃多了会腹痛。
容公子点了点头:
太医这倒是个好法子。
我劳烦容公子了。
我气喘吁吁地说完这句话,便阖上了眼睛。
很快,黛惠便叫了饶胥过来。产房污秽,他不会轻易进来,也给了我喘息之机。
良久,我觉得身上一轻,稳婆抱着孩子来给我看:
宫女恭喜娘娘,诞下一位公主。
公主好,公主便不会叫他起疑。
昏过去前,我的脑海中只有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