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醒过来时浑身都是酸疼的,仿佛凝固的血液又再一次缓缓流淌,早已经干涸的血管像被刀尖划开一般疼。
他下意识地想翻身,却压到了腰间的伤口,霎时间疼的他龇牙咧嘴,呻吟出声。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响动,门外有人推门而入,他回头去看,发现是自己的母亲。
“妈……”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久睡几日不曾开口,嗓子里像火烧一般。
“你快躺好、躺好。”严母一手揽住了严浩翔的肩,吩咐下人去给他倒水,转头担忧地望着儿子,道:“你父亲下手太重,儿子,委屈你了,还有没有哪里疼?”
严浩翔温柔地看着母亲,问道:“妈,爹他还在生气吗?”
“没有了、没有了,下月初你便要成亲,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儿啊,这次成了亲,你一定要收一收心,抓紧把上海和南京的铺子盘到你名下,这样……”严母话还没说完,严浩翔的脸已经变了一个颜色,他一把抓住母亲的手,道:“成亲?我未曾与人定亲,又与何人成亲?”
“妈,我与谁成亲?”
严母愣了一下,咬咬牙道:“当然是和许老板的千金,上个月便知会了你。”
这下严浩翔明白了,自己闹这一出非但没有改变命运,反而还变本加厉起来。
“妈,我绝不会和许小姐成亲,我要去找贺峻霖,他都答应我留在上海不回戏班子了,我也定不能负他。”严浩翔的眼神很坚定,他掀开了被子,下一刻就要起身了。
却被严母一把按住。
“你还敢提他?若不是这个戏子,你怎会休卧在床?你怎会不思进取?你现在档案说要去找他?”
“为何不去!母亲从小告诉我,若立誓则不毁约,他还在等我!”说罢他挣开了母亲的手,他的膝盖和脚掌都很痛,却强忍着下了床。
就在他经过母亲时,严母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飘雪已十分寒冷,可二十几年来从未对严浩翔有半分打骂的母亲的巴掌,却更像是寒风中的利刃。
严浩翔震惊,却也顾不得许多,他自顾自地穿上衣服,想往外面走。
“等等。”严母在他即将踏出卧室门时叫住了他,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说出的话却冷冰冰的,她道:“你找不到他的。”
“什么意思?”严浩翔的脚步顿住了。
“我派人将他藏了起来,若是你不成亲,我不保证会不会有他什么好受的。”严母走了过去,她看到自己刚才气极了在严浩翔的脸上留下的巴掌印,又觉得很心疼,刚想摸上去,却被躲开了。
“母亲,为何你硬要如此?”严浩翔退了几步,道:“我翻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出他,这亲我不成!”
“严浩翔!娘含辛茹苦养你十几年,到头来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
严母的手指都在颤抖,她气的眼角发红,若不是有下人扶着,便再难站立得稳。她指着严浩翔道:“好啊,既然你这么倔,也休怪为娘无情!你若不成亲,就等着替那个戏子收尸吧!”
收尸?
严浩翔有一瞬间,目光空落落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越过她,却看见的是一幅幅回忆。
那个十分爱“劫富”济贫的揽山月。
那个因为他,此生再也无缘唱戏的祝英台。
还有不久前与他足尖相抵,揽衣对坐的贺峻霖。
他害得他谣言肆意满城风雨,他害得他被戏班抛弃被世人不齿。
他说他的生命里留一个自己便足够。
可如今他的性命,也因此被当成了儿戏。
这不是爱。
这是一柄染满血色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