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

我跟卢思羽回到家的时候，才知道奶奶刚刚来过。她留下一个果篮，人应该已经走了小半会儿了。我知道是她，是因为果篮里的橘子都被挑走了。卢思羽去洗澡的时候，我给她打了通电话，她在那边有点咳嗽，我问她是不是感冒了，她说感冒都快好啦，下个月再来看我，给我带点好吃的。

挂了电话，我把果篮抱进了厨房。我发现果篮上的红色的蝴蝶结扎歪了，又把它摆正。

卢思羽洗完澡出来，看到果篮说：“你奶奶真疼你，哪像我妈，每个月就给我一点儿钱。”我一转身，看卢思羽就穿了胸罩和内裤，不由得露出尴尬的表情。卢思羽倒是没事人似的，她拉着自己的胸罩跟我比划说：“怎么样，这个蕾丝边的，是我买的新款，是不是很好看？”

我说：“好看是好看，就是，怪怪的。”

她白了我一眼说：“你怎么这么老封建，这是新款，很舒服的，材质也特别好，不信，你摸摸，看看这手感。”

我下意识地举起双手：“不了不了，我也觉得好看，就是有点成熟，像是……老阿姨穿的那种？”

卢思羽假装生气：“什么老阿姨啊！喂，你不会现在还穿运动式的胸罩吧？不行，我要看看。”然后就伸手过来抱我的腰，我最禁不起痒，被她挠得又叫又跑，最后还是被她摁倒在地上掀起衣服。

“你这个，弹性一点儿都不好。”卢思羽这么评价，“不过，你胸小，不需要弹性太好的。”

我说：“小羽，你头上有东西没洗干净。”

她赶紧把头凑过来：“哪里哪里？”

我一巴掌拍到她头上。

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谁也不知道。

那个普普通通的周末，卢思羽兴奋地给我展示她妈妈买给她的新滑板。她一直想拥有一个漂亮的崭新的滑板，“这样我就不用天天跟曾楚软磨硬泡叫他给我滑一会儿了。”她还没放学就迫不及待地在楼道里滑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却刚好被迎面走过来的教导主任抓个正着。她一溜烟地跑下楼，教导主任气得在楼上咒骂，我也跟着她跑下去，跑到操场的时候两个人都累得不行，卢思羽一脚踏上滑板绕着操场滑了两圈才停下，她身姿轻盈在滑板上好像一只燕子，她重心平衡地滑来滑去，还做各种高难度的特技，她甚至能蹬着滑板上下楼梯。我看呆了，等她稳稳地停在我前面，我还没回过神来。

“怎么样，不错吧？”

“可真有你的。”我说。

“你想不想玩？”

我当然想了，只是害怕。

“哎，放学后别走，我教你啊！”

我心里既兴奋又害怕。

但是在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外面忽的阴了天，乌云开始聚集。我听见罗旭在我旁边抱怨：“靠，今天又踢不了球了。”

我在想，是不是我和卢思羽的计划也泡汤了？

但卢思羽没有爽约，她从来没有爽约过。等到放学后，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早早地翘了课在校门口等我，还抱着她的滑板，她说：“没事，雨不大，咱们一样可以玩。”于是我俩把书包扔在操场。蹦蹦跳跳地跑到篮球场去练习。那里没有人打球，正好成了我们俩的天地。卢思羽在雨中踩上滑板绕了一圈，随后就要拉我上滑板。

我有点害怕，紧紧拉着她的手，试了一下，不行，还是重心不稳，找不到方向。卢思羽鼓励我说：“没事，你重心放在前面，后背前倾，对，慢慢地，慢慢地把两只脚放上去……”

我好像找到了一点儿感觉。

此时雨已经下得有些大了。

我在拉着卢思羽滑了一小段时候，发现自己好像可以试着大胆一些了，就把另一只脚也放上滑板。

“哎哎，你慢点儿啊，我差点没抓住你。”

卢思羽又带着我绕了一大圈。

我体会到了滑滑板的快乐。

之前的担心好像都荡然无存了。

卢思羽又拉着我走第三圈。

雨下得更大了，我有点睁不开眼睛。

脚下的速度快了一些，不知道是我自己滑得快了还是卢思羽带着我跑了起来，但我感觉自己好像在云层里飘着浮游的一只鸟，我的身体也变得轻飘飘地了，脚下的世界在我眼中开始旋转——

突然，脚下一滑。

在那个瞬间，我不知道是自己因为惯性和大胆松开了卢思羽的手，还是卢思羽为了让我体验更快的滑行下意识地放开了我的手，但我来不及思考，大脑一片空白，我看不清前面，因为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我也看不清脚下，我睁不开眼，之感觉脚下五彩的滑板在我的瞳孔里缤纷旋转，我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

我在脸部着地的时候，依然看不清周遭的一切，只听见滑板断裂的声音，滑板上的车轮被弹了出来，卢思羽的尖叫声在我身后响起。

奇怪的是，我那时就好像大脑短路一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眼睛好像一下子就看不清了，周围是嘈杂的雨声，我恍若双目失明。

我有些虚弱地在在雨中喊着卢思羽的名字。

卢思羽说：“小迟，你脸上有血！”

我擦了一下左脸，难怪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头上的血流到了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