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与北疆战事正酣，大人怎就弃了南疆来中原？”金光瑶与曹昂在落满银杏叶的小道游走，却见了个不速之客。
那不速之客正在树下逗弄曹丕，惹得娃娃白净的面庞染了羞红与愤怒。金光瑶的声音某种程度上解救了曹丕，小娃娃大发慈悲的没有如寻常一般拿漂亮的眼睛瞪他，反而无视他扑进了曹昂的怀里。
“哥哥。”曹丕的声音软软的，同前几日在义州城发现的那样冷漠的声音大不相同。曹昂或许是瞧出了那位白衣飘飘的公子与金光瑶相识，只做点头便离去了。
“那孩子气质非凡，乃人主征兆。”蓝曦臣赞赏开口，却忽略了气宇轩昂的曹昂。
金光瑶望着他那张久别重逢、过分好看的脸。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你回来了。”
蓝曦臣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宛如春风拂面一般令人愉快“我一直在你身边。”金光瑶眸间闪动，见蓝曦臣还望着曹丕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缓缓开口“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蓝曦臣收回了目光，眼里一片柔软“阿瑶望了儋州，也要望得见义州。你瞧瞧这些世家丑恶的嘴脸，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要你死我活。岂不是该灭亡？”
金光瑶有些不可置信“这就是你的理由？葬送无数人死去的理由吗？”
蓝曦臣将修长的手指落在金光瑶那点了朱砂的眉间，轻轻道“为要这世道翻天，为要这百姓堂堂正正，这些都是必须做的。”
金光瑶狠狠打开他的手，怒道“可我们本来就生在世家，就算不能兴盛他，可我们不该损毁他！”
蓝曦臣便用一种略带陌生的目光望着他“生死有命，因果循环。天命不可违。”
“什么天命！这世上本就没有神仙！”金光瑶不自主想起南蝎的命数，又想起儋州那些受到奴役与残杀的百姓，不由怒上心头“天命就该被踩在脚下！”
蓝曦臣淡淡的笑了，弯腰抚摸了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阿瑶还小，你长大就明白了。”不知怎么，金光瑶好像从他这笑中读出了一股子欣慰的味道。
可他就是不懂。心中那个念头又往外冒了一截。可他不敢开口。他不能损毁生养他的世家。哪怕这么多人因生养他的世家而死。
“昂公子身姿挺拔，容颜清俊，是为建功立业之大才。”蓝曦臣面上带着完美无懈的笑容，可太完美，倒叫人心中发慌。
就像是面具一样。金光瑶有些恶寒，问他“远在南疆的圣女殿下如何？”他还想问问阿尔青和南蝎，可望着蓝曦臣绝美的容颜泛了冷意，也就不再多嘴。
“……”一直对他无所不言，好脾气的蓝涣，此刻却沉默了。
金光瑶怪异的看他一眼。
“一切安好。只是怕……”蓝曦臣适当的停顿，金光瑶也不问，心中想到南蝎那体弱的身子，大概知道蓝曦臣要说什么了。
只是怕南蝎已活不长了。
“蓝氏广发信函，正在各地寻你呢。”金光瑶又捡出最不受蓝涣待见的消息。果然，蓝曦臣闻言，只是皱了皱眉，而后淡漠的开口“不必管他。”
金光瑶微微一笑，刚刚郁结在胸中的气已消散不少。蓝涣惹他生气，他就找蓝涣的不痛快！
“丕儿心性单纯，如同阿瑶一般。”蓝曦臣又道。金光瑶有些不满“你同丕儿有什么好相熟的？这样唤他？”
丕儿落到如斯田地，蓝涣不知晓么？还有脸提？金光瑶忍着火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闹大了让曹昂曹丕知晓。
挑动战乱的恶贼竟是泽被天下的泽芜君。金光瑶怨憎自己这颗摇摆不动的心，这样掩护蓝涣，如同自己也是害丕儿生食人肉城破家亡的凶手一般。
可控制人的，偏偏就是这颗摇摆不动的心。
“阿瑶心中所思所想，全是世家那副伪善的嘴脸。偶有心痛，也不过无谓的说愁罢。一丝一毫不会帮到任何一个人。”蓝曦臣好似看破他心中所想，如一盆冷水浇灌在他头顶。
金光瑶的心停滞了一会儿，好似时间如寒气一般将他腐朽的思想永久冰封在世间。是要拿出来反复鞭挞的。
金光瑶反应过来，竟觉面颊烧红。愧得他垂了头。
“当心中势要为此境做出一番改变和成就时，跃然在纸上的枯字才会如生命一般鲜活立体。”
这是讽刺他只会写几句无关痛痒的酸话来悲天悯人？
真是太过分了。金光瑶猛地抬起头，望见蓝涣那充满愤恨的眼神却是一怔。
蓝涣为何这样怨恨予他高贵出身通天灵力的世家？连带着怨恨蓝氏。
莫不是又为他那毕生挚爱？金光瑶寡淡的想。看来他那挚爱被世家害得不轻。想到此处，金光瑶突然有些理解他。
人的同情心一旦上来，伏尸百万堆砌起来的杀人魔也能是位仁义君子。偏生这就是世家贵族的通病。姚氏起乱之初，本是有机会成大业的。
瞧瞧各地投奔去的大小世家和仁人义士，就知他是本着推翻贵族所统治的目标去的。包括现今温营中才智举世无双的谋士，就知姚氏原先的底牌多么好。
可是多么好的底牌也挡不住内部腐烂。姚氏自第一天起，他的血和肉就是臭的，他是为了撕扯别人的血肉而存的。
而别人的血肉，就是这劳苦的芸芸众生。姚氏惹得天怒人怨，不怪乎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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