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随自己心意穿梭在街头巷尾，逛遍所有的新奇玩意儿。而蓝曦臣就像是在追赶、寻找。在漫着迷蒙薄雾的青砖路上张望。
“阿瑶。慢些，别忘了在云深摔的那个跟头。”蓝曦臣揽住迎面而来的金光瑶，小心翼翼地护着他娇小的身子，怕他又一溜烟不见了。
彼时还是早晨，青砖小路上还没有多少行人，只有栽着挂着最干净露珠的树叶在风中轻曳。江南多雾多雨，比起不夜天的凌冽风雪，倒多了些缱绻的温柔。
金光瑶被蓝曦臣揽在怀里，眼里清澈明亮“你在云深见过这样舒心平缓的生活吗？”
蓝曦臣一愣，有些不解，没有回答。
金光瑶挣开他，却惹得蓝曦臣更加大力地揽住他，金光瑶不敢再动，道“我在不夜天和金鳞台，没有见过这样的日子。这里的人们好像什么都不用操心。但是不夜天和金鳞台的人们每天就急匆匆地、等级森严地、一丝不苟的。为什么呢？”
蓝曦臣淡淡一笑“因为这里的人们受世家庇护，他们舒缓的日子都是在安定的背景下靠自己的动手能力得来的。”
蓝曦臣看他一眼，又道“而金鳞台与不夜天，是等级森严的世家大族。他们有要做的事，也许是急匆匆地赶赴偏远地区除祟安民，也许是为宗族事务谋求利益，也许……”话头顿在这儿，蓝曦臣略显嘲讽地一笑“也许是为自家宗族家主能否吃上可口的食物而烦恼。”
金光瑶疑惑道“难道那些偏远地区，没有世家庇护他们吗？”
蓝曦臣一时哑然，随即蹲下身子与金光瑶平视，柔声道“我的阿瑶。他们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仅靠微薄的农作物变卖得的钱财，不足以支付世家昂贵的除祟费用。”
蓝曦臣每每蹲下身子与他平视，便是把金光瑶当做一个合格的大人来对话。
“所以呢？所以就不管他们了是吗？让他们受邪祟侵袭而死？冻死饿死？”小孩子的眼窝浅，也更加感性。
蓝曦臣捏捏他小巧的鼻子，叹声道“他们想尽了一切方法。他们不想再这样屈辱地活着。可世间不公平的东西太多，天神没办法事事顾及。”
金光瑶揉揉发红的眼睛“可这世间没有神仙。”
蓝曦臣爱怜地抚摸了金光瑶氤氲润泽的脸庞，无尽感叹道“可他们迎来了一个青年英雄。”
金光瑶点点头，泪光闪闪地望着他。
蓝曦臣又道“那个英雄曾是孩童、少年时期，便受尽了世间的苦楚。他被人从高高的台阶上踹下，被尊重的家主侮辱。”
金光瑶整张脸写满了愤怒，道“他们可真该死！”
蓝曦臣又道“可这一切没有将他打倒。他有了珍爱的妻子，可爱的孩子。他走上高位后，也并没有忘记与他一同出生的偏远地区的穷苦百姓。他带着那些为这不平等世间而奋斗死去的英雄们的梦一起，建造了高高的瞭望台，不收取任何费用帮忙除祟。还会资助百姓，以助他们兴建家园。”
金光瑶破涕为笑，眼珠亮晶晶地“他还在吗？他可真伟大。”
蓝曦臣沉浸在一腔往事里，只柔柔地抚摸金光瑶的头顶，怅然道“可命运与他开了个玩笑。他在这期间，做了坏事。他最珍爱的妻子自杀了，可爱的孩子夭折了。他的最后的孩子，就是那偏远地区的百姓，也被贪婪而可恨的家族吞噬了。他的瞭望台也废弃了。曾经以他为傲的、惧怕他的家族们，对他喊打喊杀。他被埋葬在了一个夏夜。”
“永无来生。”
金光瑶睁大双眼，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蓝涣，这不是真的，对么？”
蓝曦臣柔和道“是。”
金光瑶松了口气，心脏直突突跳，又小心地询问他“他的孩子们还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的邪祟里么？家族为什么要推翻他？他变成了更大的家族么？”
面对金光瑶抛出的一系列问题，蓝曦臣莞尔一笑，道“他不是变成了更大的家族，而是阻拦了其他家族的利益。”
金光瑶听得云里雾里“蓝涣，我不太懂。”
蓝曦臣道“阿瑶。我的阿瑶以后就懂了。我告诉阿瑶这个故事，是希望阿瑶以后不止用门户的高低来衡量，是希望阿瑶从现在到以后，都会想着，要为这世间不平等的事件而发声、作为。”
“我还是不太懂。”金光瑶有些烦躁。
蓝曦臣注视了他一会儿，反问道“阿瑶想去望么？”
金光瑶一愣，随即心领神会“去望望那未受庇护的地区。”
蓝曦臣淡淡一笑，舒展的眉头让他整个人沐上了一层温和悲悯。金光瑶看了他一会儿，道“我收回我那句话。”
“什么？”
金光瑶望着他，痴痴笑道“这世间有天神。就如你一般模样。”
蓝曦臣今日的故事显得没头没脑，如还未习字听书的幼童一般磕磕绊绊、生硬地从现实转到了故事。
显得不成熟极了。这还是学识渊博的蓝曦臣么？
“为什么会想起讲故事给我听？”金光瑶搅着手下清爽的白粥，歪头问道。
蓝曦臣放下勺子，挺直腰背，答道“想说就说了。”
比我还任性。金光瑶暗暗翻了个白眼，可见蓝曦臣已用起了早餐，蓝氏家规食不言，他不好不尊重蓝曦臣的家主地位，又不好发作。
只得闷闷地耷拉着脑袋。
蓝曦臣轻笑道“好啦。吃完了带阿瑶去云萍。”
金光瑶眼前一亮“在云梦？”
蓝曦臣面色一顿，道“是。”
气氛变化得微妙，金光瑶高高兴兴地吃，蓝曦臣就已把勺子放下了。显然是没什么胃口。
“阿瑶很喜欢云梦？”蓝曦臣有些忐忑。
金光瑶没察觉，笑嘻嘻地答“是呀是呀。”
“比姑苏如何？”
金光瑶几乎立刻答道“比姑苏更好。”
“……”蓝曦臣沉默下来了。
直到金光瑶吃完，蓝曦臣面前那碗再未动一口。
金光瑶兴致勃勃在前奔走，蓝曦臣就心事重重在后跟着。
忧郁的眉眼惹得不少人爱怜地投向一眼。
突然，金光瑶神色凝重地往蓝曦臣这里跑，蓝曦臣立刻反应过来，拉住他“阿瑶？”
金光瑶压低声音，拉着蓝曦臣跑“快跑！是金凌！”
蓝曦臣听他言语中的惧意，脑袋在飞速思索，金凌？蓝氏听学？
二人在人群里逆行，可还是撞在一个金色的光壁上，只听金凌森然道“金光瑶，你还想往哪里跑？非要我打断你的腿才不会乱跑么？”
金光瑶一看四面八方围上金氏门生和江氏门生，心中一沉。
暗自叫苦，要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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