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完了。
“金子轩是怎么照顾你的!竟然让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江澄愤愤道。
“金氏如今风雨飘摇,我身为金氏子弟,合该为金氏做些事情。”金凌一边从乾坤袋里掏出白帕来给江澄,一边安抚他。
江澄见他目光灼灼,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鼻中发酸“是我没照顾好你。”
“这是什么话。”金凌笑了笑。
直到那熊熊的大火渐渐熄灭,冲天的尸臭味渐渐淡下。蓝曦臣才起身来,挥挥衣袖,将天空上盘旋的黑烟祛除,又赶回普济寺。
天已是全黑,可他好似不会困倦,仍旧时时查看轻症患者的症状退下没有。
一天之内,苏氏医修又来了几波,也在围着火炉打热水清洗看诊房。
蓝曦臣淡然道“普济寺后殿是隔出来给未患病的百姓休息的。若不嫌弃,可以去那里。”
“二哥怎么在这里?是我金鳞台招二哥不满意了?”金光瑶笑吟吟的走过来,眼里带着些小心。
蓝曦臣猛一回神,却是空空如也,夜凉如水。
心脏密密麻麻地发酸发痛,蓝曦臣长呼出一口气,从腰间摸出裂冰来,满怀着无尽的悲伤与思恋。
悲切、哀恸。笛声受灵力加持,传播甚远。
苏烈微微皱着眉,只是长叹一声。
而寺中的百姓已低低哭泣起来了。这场瘟疫毁掉了他们的家园,夺走了他们至亲至爱的性命。
不得不悲伤,不得不哭泣。
“……”蓝曦臣放下裂冰,面容上不知作何表情。
瘟疫随着轻症患者的好转消失。苏氏进一步制定了对重症患者的计划,而后便分批次医治。
“泽芜君也是赞同的。”除了苏烈,蓝曦臣几乎不与旁人说话。苏烈拿着拟定的草案询问了蓝曦臣的意见,蓝曦臣又批注了许多,才真正决定下来。
“烈儿,事情已差不多了。你多保重。”蓝曦臣对着苏烈轻声开口,多日疲倦冷漠的神色也柔和不少。
苏烈朝着他深深一揖,默了半天,终究没说话。
蓝曦臣摸摸他的头顶,又道“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来看你的。”
金凌快步而来,蓝曦臣轻轻朝他瞥一眼,身形便消失了。
“泽芜君的修为精进了不止一点。”江澄沉思道。
“舅舅,你管他干什么呀!”金凌气愤不已。他随了金光瑶与江澄的性子,爱憎分明。偏偏蓝曦臣与他有深仇大恨,可蓝曦臣又力挽威县的狂澜。
叫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蓝曦臣是不打算管蓝氏了,那堆烂摊子又扔给蓝启仁了。”江澄说。
“是不是魏无羡来信烦你了?舅舅,你别管他。”金凌咬咬牙,一副恨不得魏无羡死的模样。
“不过发发牢骚罢了。”江澄讪讪道。
江澄最是心软不假,可不知中了什么毒。明明从前最怨恨鬼修,抓住了定要严刑拷打一番,可就对那献舍归来的魏无羡无比纵容。
金凌握紧拳头,真想打醒他这舅舅。
“舅舅,随我去一趟莫家庄!”金凌道。
江澄一脸疑惑“那是什么地方?”
苏烈与苏瞳对视一眼,心中有了答案。
金凌叹声道“魏无羡的身体,就是我金家叔叔莫玄羽。小叔叔知道他献舍后,便在那立了牌位,还说要迎回金家祠堂。”
“只可惜……”金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干脆低下头不说话。
江澄一惊。阿凌这是在怪他?
果然,金凌猛地抬头“舅舅,我知道魏无羡与你很好。可是他不是我的亲人,我的亲人不会害死我的小叔叔!”
江澄一时无言。
“我知道这些话不好听。可是我只有你和父亲两个亲人了,你以后再想提他,就不要当着我的面说了。”
江澄久久不能言语。这复杂的关系把金凌推到了最尴尬、最痛苦的位置。
金凌不能恨吗?
能恨。
金凌与他,是最有资格恨的。
江澄拍拍金凌的肩膀,算是默许。
金光瑶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蓝曦臣一边翻阅典籍,一边抽时间往那里轻轻一瞥。
便觉世上所有的难过疲累都消失了。
“二哥一定、一定会救你”蓝曦臣将他抱在怀里,怀里的温度依旧是冰冷的。
死一般的冰冷。
可那温度渐渐地,渐渐地温暖,有起伏的呼吸。那双眼睛也满是清澈地望着他“讲完了吗?你好厉害呀!”
蓝曦臣一惊,心脏砰砰直跳,莞尔一笑“阿瑶谬赞了。”
金光瑶撑着脸,满眼赞叹地道“那毕竟是金氏的地盘,泽芜君竟能不辞劳苦地照料病人,真真是不负‘泽被众生’的美名呀。”
蓝曦臣垂下眼眸,看不出情绪。
金光瑶问“怎么啦?我说的不对么?可师尊就是这样教我的。”
蓝曦臣柔和地笑笑“不是不对。是我再不想背负别人的期待了。这让我感到疲累。”
金光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蓝曦臣便笑道“你真是一会儿机灵,一会儿不机灵。”
金光瑶道“师尊也这样说我。说我聪明一下不聪明一下的。不过这两年总是生病,可能跟这个有关吧。”他说着,便从蓝曦臣身边伸出手去,惊喜道“雨停啦!好蓝涣,我们走吧,我饿了。”
蓝曦臣有些懊悔“是我不好,没有注意到阿瑶。”他刚刚沉浸在一腔往事里无法自拔,悲痛如潮水席卷而来,根本分不清今夕何夕。
金光瑶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笑容天真无邪“没有啦。是你讲的故事太好,才不知不觉过去那么久”
蓝曦臣轻轻牵着他的小手“那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