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四面楚歌

宴会进行一半，我没了再继续下去的心情。我重新整理好仪容便走出洗手间，想回到吴世勋身边随便扯一个理由离开宴会，却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那个我最不想见的人。

真是不巧，或许他是在刻意等我，刚刚宴会上一直没看到，还以为他没来，真是我妄想了。这么多天了，他憋到现在才来找我，也是够给足了吴氏面子。可他给吴氏面子，不代表他就此默认放过我。

该来的躲不过，我硬着头皮走上前，看着那张愈发清晰的面容，我心里泛着冷笑，多日不见，他倒是憔悴了不少，看来今天的宴会的确够他头疼。

走廊里冷风袭过，吹得我清醒了不少。边伯贤深邃的目光紧紧锁着我，他冷漠无情的板脸曾一度让我恶心，就因为这个表情，我甚至认为边伯贤没有心。这么多年了，我该如何描述我和他的关系呢？

是年少时背叛彼此强奸者与被强奸者的关系，还是后来横着数条人命你死我活的生死敌人，亦或是初入职场进行过桃色交易的合作者，还是不久前刚刚结束的四年囚禁者与被囚禁者的关系。

不过就目前来看，无论是哪一种关系，都够我们拼到死憎恶着对方。

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边伯贤该有多好，虽然结果依旧是不幸，但总不至于牵扯进这么多无辜的人生，最多是我一个人堕入深渊罢了。

可上天总喜欢开玩笑，在卷进这场血腥的暴风雨中，以我为源头而毁掉的这么多人美好的人生，我成了一个满身罪孽的人。

入了秋的北风很冷，可边伯贤的眼神更冷。

我走近他，在他面前站定，没有白费力气地妄想无视掉他从他面前越过，我了解他，他不会任由我离开，否则他就不是边伯贤了。我也清楚，如果我真的那样做，只会让他更恼火，然后更凶狠地对待我，吃力不讨好的多此一举。

我不是傻瓜，我当然看清了他眼里沸腾的怒火，只是被他压制的不那么显而易见。

我佯装轻松地想敛出点笑意，可刚刚才情绪失控地哭过一场，线下肌肉拉扯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也许我不是笑不出来，我只能在边伯贤面前笑不出来。

既然装笑都装不出来，我干脆破罐破摔，毫不避讳地将自己厌恶的眼神与他对视，他眼里愈深的狠让我心惊，可我难得没有先一步做胆小鬼，没有先他一步，退缩视线。

他或许是惊讶我反常的态度，顾自冷笑一声，下一秒，冷着脸箍住我的手腕，猛然带着我反抗不了的力推着我撞上身侧的瓷砖墙壁。

“咚”得一声，撞得我后背生疼，冰冷刺骨的寒让我打了一个冷颤，我知道我没有能力质问他突然发什么脾气，可这么大的力气推了我一把，倒是让我不禁皱眉狠狠瞪了他一眼。

被他囚禁的这些年我早已磨平了脾气，可离开他才不过半个月，我骨子里带出来的反抗又重新活了过来。

“你疯了吗边伯贤！”

换做以前在边宅的日子，我绝对不敢这么嚣张地将这句话说出口，因为我知道这句话换来的会是更折磨的对待。像边伯贤这种疯子，肉体跟心灵上的摧残，他面面俱到，一样不少。

我还没从他巨大的火气中缓过神来，接着，一双放大的眉眼便猝不及防地承在我的眼眸深处。

熟悉的气息先锋驱入，然后是带着攻击性的侵略，他禁锢在我的身侧，胸膛紧紧贴着我，身后寒凉刺骨，身前火热滚烫。

我没有忘记这是什么地方，连接宴会中心和休息厅的走廊，随时都会有人经过。

虽然整个港京都知道我曾是边伯贤的床伴，曾被他囚禁了四年，可让我坦然接受在他们鄙夷嘲弄的视线下和边伯贤亲密，我还是做不到。

我屈辱地在他怀里挣扎，我分明感觉到，他的手已经伸到了我的礼服里面。我不管不顾猛的一咬，瞬间，旋绕在唇齿间的，是他的血和我的泪。

趁他刹那间吃痛分神，我拼命推开了他。几乎是被屈辱冲昏了头脑，我扬起手就要扇他一个巴掌，半路被他轻松截下，他冷笑着看我，“怎么，想打我？你都说我疯了，我不做点疯事，不亏了你的夸赞？”

我想挣脱他的手，可他力气大得反而越收越紧。

这熟悉的力道唤醒了我无数次挣扎的日日夜夜，我仰起脖子看向精致的走廊天花板，却阻止不了眼泪流进衣领。他带着我的胳膊将它按在墙上，膝盖大胆放肆，隔着我的裙子直接别开了我的双腿，我的心凉了半截。

我如梦初醒，我明白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跟边伯贤正面冲突，虽然大概率他不会因为我跟吴氏闹僵关系，可这个疯子要是被逼急了什么事干不出来？

毕竟被囚禁的四年里，我很清楚，他日日夜夜有无数次的瞬间都想要弄死我。

“放过我吧边伯贤，求你了……”

又是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玩够了吗？”

边伯贤：“信以，我哪怕养一条狗，它也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在外面疯够了是要回家的，你会不懂这个道理吗？”

我当然懂，可比起回到那个地狱，回到他的身边做他的玩物，我宁愿冒着生命危险逃离他。

没有被他抓住的手不安地绞着身侧礼服的衣料，我尽量平静地看着他，雾面的视线里阻隔不断他尖锐的阴鸷。

“所以呢，你要在这个宴会上抓我回去吗？”

“你以为我不敢吗？”

我笑得凄凉，“这个世界上好像就没有你边伯贤不敢的事情。哪怕今天朴张翻盘要重回港京，你不还是丝毫不惧地受邀来了这次宴会吗？”

“既然如此，你还敢逃？”

我冷嗤一声，手腕的疼，被他压制的疼，还有这令人屈辱混乱不堪的关系带来的心疼让我猛然回忆起刚刚舞池里张艺兴对我的冷讽。

我战栗的频率越来越大，明明不想在他面前脆弱，可我还是守不住自己的尊严，在边伯贤面前，我永远是一个失败者。

“边伯贤……把我囚禁在你身边，看我的人生越来越糟，越来越坏，是不是特别开心？”

“看我在世人眼里成了跟你一样的疯子，背叛张艺兴，抛弃朴灿烈，让我在世人的评价里，扣上背信弃义的标签，永远烂在泥潭里挣扎不开，看到如今我难过，我痛苦，你很满意吧……”

反观我的狼狈，边伯贤只是危险地眯了眯眼，“信以，难道这一切不是你咎由自取来的恶果吗？”

“若是当初你把一切都赌在我身上，那么我拼死也不会让你输啊！承认吧，我和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契合彼此的存在，我们一样欲求不满，一样狼子野心，我们一样坏、一样狠，我们不管不顾，只为抓住自己私心。所以，乖乖待在我身边，否则我不敢保证当年的戏码是否会重新在你身边重蹈覆辙！”

他亲昵地伸手替我拂去眼角的泪，我冷冷看着他，却抵不住孱弱的身子瘫软无力。

他搂着我的腰肢，顺着他的身体贴过去，我知道我现在样子一定很放荡，可我真的很累了。我念叨着吴世勋能快点出现，我知道我很长时间不回去他一定会怀疑。如今我只有赌，赌他边伯贤到底是想杀我多一点，还是想稳定如今紧张的局势多一点。

“对不起，边总，这好像是我的女伴吧？”

突然冷不丁的一句话将我从浑噩的思绪中扯醒，这一次我很轻松就退开了边伯贤的怀抱，看来吴世勋的出现多少是让边伯贤有顾虑的。

吴世勋看向我，我理了理凌乱的礼服领口，想都没想就朝他走去，他拉住我退后一步挡在我面前，这才笑着看向边伯贤。

边伯贤勾了勾嘴角，暗含警告地说道：“原来是吴总的女伴，吴总对于自己的女伴要上点心，像这样放任她在酒店里走动，是很容易迷路的，要是被人拐走了，那就闹得麻烦大了。”

我感受到吴世勋握着我手腕的力紧了紧，我不安地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我不知道吴世勋什么时候来的，但总归我和边伯贤抱在一起他是看到了。

“那还真是谢谢边总了，要不然像她这样迷了路哭鼻子的，到时候我肯定是要心疼了。”

吴世勋话落，边伯贤就玩味地看向我，“哦，是吗？吴总对于自己身边的这位女伴还真上心，看来好像不仅仅是女伴的意思吧。早闻吴总出席活动从来不带女伴，如今总归是有人破了这规矩。”

“那就不劳边总费心了。”吴世勋的声音有些冷，不知道是因为边伯贤的咄咄逼人还是因为我。

两个人的话说的平淡家常，但气氛里弥漫开来的火药味却越来越浓。

“吴总边总在这聊些什么，这里的走廊风大得很，能让两位在这里聊起来而不愿去宴会厅里，属实是张某招待不周了。”

我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紧张的氛围，实在是不明白张艺兴为什么要突然插一脚进来。这所谓商人的假笑，他还真是愈演愈自然。

“张董哪里的话，不过是边某帮了吴总一个小忙，这才跟吴总在这里说上两句。”边伯贤的态度显然冷了几分，可还没等我观察完眼下的局势，我就看到对面的边伯贤的脸色更阴霾了。

直到许念曦的声音响起，我才后知后觉边伯贤的脸色因何故变冷。

“这里这么热闹啊？”

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响，由远及近。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么在这场宴会里，有许念曦的存在，就会有那个人的存在。

我小心翼翼地侧过一点角度，果然，那张精致的侧颜闪现进我的视野。

朴灿烈没说话，但他整个人往那一站，走廊里的氛围突然像结了冰，冷下好几摄氏度。

他是朴灿烈，那个我一眼惊艳过，曾经喜欢过的朴灿烈。如果说在场的有一个人还愿意抛弃一切带我离开港京的话，我会期望那个人是朴灿烈。在我人生里第一次绝望的低谷期，是他不顾流言蜚语向我靠近，选择相信我、帮助我。

那个时候的朴灿烈曾让我多么得欣喜过，甚至因为他的存在，我曾有过短暂忘却金钟仁的死带给我的悲痛。

只是如今，事与愿违。

我扫了一眼在场所有的人，心里泛着冷笑。前有个边伯贤，后有朴张两氏，这微妙的氛围，真是让人胆战心惊。

“啧，这是怎么搞的啊信小姐！难不成是真的？”许念曦突然乍起一句让我听不明白的话。

什么？

我看到她冷嗤一声，笑得略有深意，“前几日我去吴宅送请柬，你出现在那我本以为是碰巧，没想到你真的和吴总在一起了？吴总也真是的，就算再心急，也不能这么用力吧，看把漂亮的妆弄花成什么样了！”

“！！！”我后知后觉捂住嘴唇。

她是故意的，为了让我出丑难堪。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许念曦早已变成如今这一副心机深沉又恶语相向的模样。

走廊的秋风袭过，许念曦的话一落便没人接话，气氛一时之间又尴尬又紧张。

我慌张地去看吴世勋的脸色，如意料地冷沉。我想他应该一早就看见了，甚至连我脸上的泪痕也看得一清二楚，可我明白，心里清楚跟明面上摊牌是两码事。

“吴世勋……”

他的手指下移，自然地跟我十指相扣，这个动作让我的心一时安稳了许多。

他抿着嘴绅士地冲许念曦笑着，话却恶毒地戳人心窝，“没想到许小姐对于别人谈恋爱倒是格外关心，怎么，许小姐不是要结婚了吗？你跟你的未婚夫难道不如胶似漆？就不会做一些恋爱时增进感情的事情吗？许小姐这么好奇别人，会让人怀疑你和你未婚夫的感情是否如外界大肆宣扬的那般恩爱。”

“你——”许念曦的脸色霎时惨白。

吴世勋用的是未婚夫，而不是朴先生，朴灿烈尚且在这，他说话也丝毫没给面子。他生气了，是非常气，十指相扣的掌面隐隐作痛。

我不知道现在该不该打断他的话，毕竟我和他没有谈恋爱，而且我的初衷是不想他牵扯进来的。可是他堂而皇之地在这场烂局里的人面前宣布着，这样会给他造成伤害的。

我又恍然想起刚刚边伯贤最后警告我的话，一时没忍住，“世勋，我们没——”

他用力扯了我一下，深邃炽热的目光落了下来，我猛的顿住了接下来的话。

我明白吴世勋的意思，他不愿我受委屈，可是……我余光扫了一眼边伯贤，他面色冷静，非常冷静，当然，如果我没有瞧见他手握拳头以及手腕处暴起的青筋的话。

吴世勋挽回了主动权，可他却将边伯贤的脸色扫下，虽然台面上不是，但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把我的妆弄花的人是边伯贤。不需要别的证据，他边伯贤站在那就是最好的证据。

朴灿烈：“圈子里还是第一次听闻吴总有女朋友的事情，不介绍一下吗？”

我朝突然出声的朴灿烈看过去，他勾着玩味的笑意，瞧我看向他，也不避讳地与我对视，漆黑的瞳孔里闪着危险的光芒。

我是难过的，那个曾经满眼都是我的朴灿烈，那个曾经笑意温柔、活泼开朗的朴灿烈，如今也被我伤害成了狠心危险的商人。

吴世勋改成搂着我的腰，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这么霸道，“这等小事就不劳朴总挂心了，我爱人今天不舒服，这场盛宴我怕是无福享受了，先走一步。”

我踉跄得跟着吴世勋，略过朴灿烈身边时，无意望见了朴灿烈眼里有过一瞬间的破裂，然后是趋于死水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