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一睁眼，已不知人间多少岁月，只记得上回彻底失去意识前，映入眼帘的是女子满脸的泪。那时，他已倦得几近睡去，只感受着手中攥紧的力量，听见她微声地哀求着对他道：“不要走......”

那女子是谁？那似乎是他十分珍惜之人。然而此时，他只记得那女子满脸的泪痕，却记不清她的容颜面貌。残存在记忆中的，唯有满心的坦然与不舍。他抬起手去，想要拂去那女子眼下的泪，却也敌不过身体愈来愈轻，直到堕入了永恒的黑暗深渊。在毫无察觉的岁月中，他满眼皆是一片虚无，没有色彩与光，没有声响，没有天与地，没有生死之气息，没有方向，没有时间的流转、四季的变换。他浮在这片虚无的中央，昏昏沉沉地，毫无意识亦半醒不醒。直到......

直到他再一睁眼，便见一白袍道冠、鬓鬤稀白的老者舒展了眉目，缓缓道：“少侠这一梦，甚是辛苦。”

他眼中的朦胧尚未全然散去，不禁语出疑惑道：“前辈——”

那仙风道骨的老者适时地摆手止了话端道：“折煞老夫了。”

“少侠虽英年，却不知长了老夫多少辈分。还是唤老夫临息吧。”

他若有所思，骤然升起的迷茫使他瞬间失了语，使他唯有以沉默应答。沉默僵持了许久，须臾，空气中传来老者语气平静的话来：“你可知，此时距蓬莱一役，已有多久？”

他猛然间抬起眸，诧异与警惕之色迅速自眼底滑过，却见眼前的老者微微扬起一丝笑意，背手转身行了几步，自镂空的窗棂向外看了去。

幽蓝明灭的烛火在灯中摇曳，映着老者的面容，神色晦明难测。只听他哑着嗓，声音中竟满是将要枯死般的垂老之意：

“蓬莱一役，距今已有七百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