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合欢铃，应风摇曳，空气中顿时流转起悦耳的泠泠之声。碧瑶只觉头痛无比，意识并不十分清晰。

“老大，这合欢铃真有这么宝贵吗？能助你功力大增？”

“废话！这可是圣教金铃夫人的法宝，老子好不容易得手的。用它来修炼，不说狐岐山小小一隅，这整个天下也很快是我的了！哈哈哈——”

吵死了。碧瑶心道。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将她从合欢铃中赶了出来，原只是虚弱的三魂七魄，险些被外头的阳光晒得魂飞魄散了。空气中出现了一抹若隐若现的青碧色的倩影，黑无雎只注意着合欢铃上雕刻的丝丝纹路，指尖运动，毫无注意身后空气的流转。

不行，再这样下去真的守不住元灵了。碧瑶只觉这阳光在她身上好似刀刃般乱剜，直逼得她灰飞烟灭。于是她念了句从前习得的法诀，合欢铃微颤，就像是被风吹动似的，此时碧瑶已躲去了栖迟境保命了。

天暗了下来。阴风从山中吹来，掠过枯树上挂着的残叶，那残叶缓缓从树头飘零而下，跌在黑面红纹披风的褶皱里。鬼厉满面惨白，只无声靠在朽木之下，一动不动如同死人一般。

草庙村早已荒废，留下了断壁残垣与满园残株，一派毫无生机的凄静之景，唯有猴儿乱扯着鬼厉的衣袖，尖利的爪子划破了微薄面料。鬼厉只怔怔的颓丧地毫无所知，微睁双眼。那眼中尽是绝望。

“小凡——”陆雪琪在这昏暗的废墟中苦苦寻找。若非有小灰活蹦乱跳地动静，她委实不知该从何处寻起。

一袭白衣匆匆来到树下，鬼厉似乎毫无所知。周身的腐朽之感迎面而来，陆雪琪微微皱眉，却是几乎直接忽略了挡在身前“护主”的猴子。猴子张大嘴“哧哧”地大叫着，对这个不速之客大发脾气。

“小凡......”陆雪琪近乎哀求地柔声道，“你......不要这样......”此时见到心上人如今枯朽的模样，只觉心痛得无以复加。碧瑶是他的命，这十年里，她眼睁睁看着那个日渐消瘦的背影渐行渐远。她明白，这些年他过得有多苦。过去碧瑶失踪前，他心中尚有一线希望；而如今，这最后一线希望也生生断了。陆雪琪盼着他走出来，可深知能救张师弟的唯有碧瑶一人。如此一来，她又能说什么呢？

“小时候我听我娘说，好人最后都会变成星星。碧瑶是一个好人，此时她兴许正在天上看着你呢……他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一泓眼波扫过树缝间漏下的星辰，陆雪琪极力安抚着，只觉紧挽着的手臂似乎有些颤动，披风软软地搭在肩上，陆雪琪只觉怀中人已然脱力。她极力闭了闭眼，只想拥着他，再也不分开......

青云山地界，仍是一派的和乐景象。不远处的草庙村废墟，却是一片死气的静寂。陆雪琪睁开眼，看了看渐亮的天色。村头的青云山山门处传来弟子习早课的钟声，那悠远的钟声在这毓秀的山间回荡，随晨风拂过了千松万壑，似乎也吹醒了草庙村中半枯的草木。或许只有在清晨，草庙村中枯朽的气息才能得以平复。

陆雪琪下意识看向山口的方向，觉得并无不妥。怀中那人仍靠在树下，竟无半点声息。陆雪琪扶起鬼厉，只见他满面惨白，气息微不可闻，指尖冰冷，额上却是烫得厉害。她有些慌了：“小凡？！你怎么样？！”

鬼厉似乎是陷入昏迷，对陆雪琪的呼唤一无所知。陆雪琪只好运起内力，助他梳理乱成一团的真气。鬼厉身上的三重法术像是护主似的，生生抵住了灵力，使那人脸色更加惨白，全然不见人色。陆雪琪急却无用，一狠心将灵力灌入鬼厉体内，极力运行，却被逼得反噬回来，喉中涌起一股甜腥，气血翻涌，两具身体均是一阵微颤。陆雪琪强压下甜腥，撑起身子，尽力平复呼吸吐纳。小灰蹲在一旁，颓然地扯了扯鬼厉的衣袖。陆雪琪眸色暗了暗，黯然道：“小灰，连你也没有办法了么。”

猴儿似乎不太想理睬她。在他看来，主人这害的是心病，再奇的仙草灵药，也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