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傍晚，敬事房总管太监端着托盘上来：“皇上，今儿个翻哪位娘娘的牌子呢？”

“朕今日没有兴致，下去吧！”皇上头也不抬，忙着处理政事。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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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已经亥时一刻了，该歇息了。”李玉在一旁小心提醒。

“朕倒是没有睡意，去一旁的布库活动活动筋骨，你去把令贵人叫过来给朕唱戏，唱完就把她送回去，恩！”皇帝吩咐完就直接往布库走去。

“嗻！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延禧宫

“进德公公，我家主儿刚睡下了这会子要收拾一下更衣，公公先坐下喝杯茶，很快便好。”澜翠在一旁伺候着。

“春婵，皇上这么久都没想起我，怎么突然传召，若是要我侍寝可怎么了得，我这身上的痕迹……”

“若是真要侍寝，主儿直说是最近刮痧的痕迹，千万不能紧张，踏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主儿放心，奴才一直在呢！啊！好了，可不敢让李玉公公久等，走吧，主儿。”春婵把披风的绳系好。

“进德公公久等，真是本主儿的罪过，咱们快走吧，莫让皇上等着了。”魏嬿婉轻声道。

“不敢不敢，请令贵人上轿吧！”

养心殿

“皇上，令贵人到了。”进德说完就赶紧退下了。

进德是李玉新顶上来的徒弟，进保被皇上赐给了昭贵妃，就得有人顶上，也是最近考察合格了，才刚进入顶岗实习阶段，人不算很机灵，但是老实忠厚，做事细心周到，所以李玉用得比较放心，也不想以后再出个进忠了，免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如今进忠基本都在养心殿做事，轻易出不得。

“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恩，既然来了，先喝口茶润润喉，就开始唱吧！”

魏嬿婉福了福身子，去一旁的小几上端了温度正好的茶润润嗓子后就开始唱起了昆曲。

“[绕地游]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步步娇〕嫋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醉扶归〕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瑱。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好姐姐〕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它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兀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尾声〕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倒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

魏嬿婉看着皇帝眼眸已经阖上，顿了一顿。

“恩？怎么不唱了？”皇上声音慵懒低沉。

魏嬿婉只好接着唱到：“[山坡羊]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则索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迁延，这衷怀那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山桃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著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稍儿揾著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绵搭絮]雨香云片，才到梦儿边。无奈高堂唤醒纱窗睡不便。泼新鲜俺的冷汗粘煎，闪的俺心悠步嚲，意软鬟偏。不争多费尽神情，坐起谁忺？则待去眠。

[尾声]困春心，游赏倦，也不索看薰诱被眠，春那，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

魏嬿婉直接唱了半夜，皇上都已经睡熟了，才被李玉领出来送了回去。回到延禧宫，送走李玉后就跌坐在塌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春婵赶紧安排人去把厨房里炖的冰糖雪梨汤羹送上来，喂着魏嬿婉喝了，一直到了沐浴结束后坐在床上，魏嬿婉才终于缓过来了一点，哑着嗓子：“春、春婵，还，还，还好，今日皇上没让我侍寝，总算躲过一劫。”语气里满是劫后余生。

春婵心疼道：“皇上怎么不怜香惜玉呢，真让主儿唱了半夜，这嗓子怎么受得了啊！主儿快歇下吧，养养精神。明日还得早起走着还得请安呢！”

“恩。”魏嬿婉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就直接睡了过去。

第二日长春宫

“听说昨个儿晚上皇上召了令贵人，唱了半夜的昆曲儿呢！”庆嫔同纯妃八卦道。

魏嬿婉听了这完全没压制的带着嘲笑的声音，只低着头。

“你这消息倒是灵通啊。”纯妃调侃。

“哪儿是妾身消息灵通，是皇上根本就没打算控制这消息，所以这会儿妾身就知道，娘娘当时更早知道的，不过娘娘也知道妾身这嘴。”庆嫔笑道，说着又抬头同白蕊姬说：“昭贵妃娘娘今日来得可真早，很少能这会儿见到娘娘呢。”

“今儿几个孩子起得早了，闹着要找太上皇太后，本宫无奈跟着起早，送走几个小鬼，宫里无聊，不如早一点来同姐妹们说话，倒是有趣，庆嫔不就是个妙人嘛！”白蕊姬说完停顿了一下，“令贵人也是个妙人呢！”前头的语气带着真心，后头的语气却意味深长。

庆嫔娇笑颔首致谢：“能得娘娘夸赞，是妾身福气呢！”

魏嬿婉也赶紧起身福礼：“妾身怎么担得起贵妃娘娘的夸赞，娘娘谬赞！”

“姐妹们在说什么？”皇后一身明皇服饰走出，坐在了皇后宝座上。

皇后这话一出，几个高位嫔妃都不搭理她，皇后尴尬不已，还是庆嫔解围，说了刚才的聊天内容。

“令贵人能得皇上喜欢，也是她身有所长，能让皇上舒心，众位姐妹也要各展所长为皇上分忧。”皇后每日一喊口号。

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让散了。

回去的路上，后宫妃嫔各自三三两两地结伴同行，魏嬿婉只一个人走路回宫，影影约约地听到她们笑话她去唱了半夜昆曲，被完璧归赵，没有侍寝，做的事儿和歌姬有什么区别。

白蕊姬坐在好好的轿撵上，盯着前头那个有些跌跌撞撞的身影，嗤笑一下，让人赶紧走，走前头去，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