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7,战斗是无能为力的

灾祸，游戏里每天晚上定时出现定时消失的大boss，毫无疑问拥有超级惊人的血量和攻击力，能在三个小时内顶住数千上万御侍攻击的存在，唯有少见的几次被杀死过。连游戏里的大佬打起来都有点刮痧那意思，更何况是现在什么飨灵都不在身边的我！

　　眼看阿卢那就要动身，食契系统一下子捞住我的胳膊，难以置信她那么小的身体里怎么会爆发出这么吓人的力量，但事实的确是她正拖着我向沉风密林外面跑。双腿的知觉，还有整个人的感觉是因为跑步带来的痛苦唤醒的。我想喊她停下来，快十年没这样跑过了，然而我们都心知肚明现在停下来就是死。

　　恐惧占满了内心，我只能尽力配合食契系统的跑步速度，避免中途被绊倒。灾祸和堕神是不一样的，堕神是完全可以打败的存在，不论要花多长时间，强度如何，都不会有和灾祸一样设置的堕神出现。可灾祸，每个灾祸都是比肩巨型天灾的存在！稍不留神就会死在它的手下，也只会变成无数个被灾祸杀死的人里的分母而已。食契系统告诉过我在这个缇尔菈大陆里我并不会死亡，但现在死亡离我太近了！我真切的感受到我在和死亡赛跑，任何痛苦在死亡面前都成为可以忽略的存在。

　　“御侍大人！我问过您天色很晚了，如果不回去的话很可能会和沉风密林的阿卢那撞上，您说不回去，结果我们并没有那么幸运啊！”她逃命的途中还不忘扭头看我一眼，看我是否有回神。见我差不多恢复了意识，我和她相互配合，变成了她死死抓着我的手跑，这样好歹能减少一下她的压力。虽说系统会不会有跑步到痛苦的压力还不确定，不过这样好歹我是不会太被动了。

　　她也是有温度的。我猛然间感觉到幽灵的体温，就像是牵着我向前跑的是一个飨灵一样。

　　食契系统回头看我并不影响她跑步的速度，也没有出什么意外。反倒是我，一旦扭头恐怕就会脱轨，摔个神志不清。然而我无比想回头看身后的阿卢那如何了。我身后渐渐开始有断裂的树枝和被风吹掉的树叶掠过我身侧，毫无疑问全都是因为这个庞然巨物的动作，它们才会差点划破我的衣服，并且险些让我摔倒。

　　我们朝着月亮升起的方向奔跑，月光格外明亮，泛蓝的月亮似乎是在象征着什么，今夜看来是极其恐怖的。如果是圆月像是皎洁的抚慰人心，那么蓝色的弦月就是来杀死所有背叛它的信徒的。无奈逃亡过程中实在无法留给我太多注意力去看月亮，我在大喘气中还能保持神智其实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曾经跑800米晕倒的感觉现在仍历历在目。

　　我的心跳正在加速，我清晰地听见它的哀嚎，可它一点都没有想让我停下来的意思。

　　现在阿卢那在做什么呢？恐怕要从这一片森林中展翅高飞是极其困难的。有无数的高大树木会影响到它伸展翅膀，唯有在平原才能展示的完美，格瑞洛估计是难以见到了。它现在要是能飞去几百年前的废墟该多好，在那里，在夜晚的那里自由地飞翔想来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但它不会，我很笃定，它绝对不会飞到格瑞洛的遗迹去，它甚至不可能会跑出沉风密林。

　　灾祸通常不会在任何一个区域出现才是，它们从来都不踏足有人类和飨灵存在的区域。这么想来我们这些御侍带着飨灵打灾祸的行为，看起来就好像是它好不容易出一次门结果被群殴了……

　　“御侍大人，不论如何，千万，千万都不要回头！灾祸出现后，会有太多未知的事情发生了！”食契系统突然开口，平稳且丝毫没有累的意思，这平静的声音把我不知道想到哪里去的思绪拉了回来。紧接着，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又补上一句“什么都看不到哦”，原本还对身后景色有一丝期待，现在那刚燃起来的火苗也被熄灭了。不过，想要活下去的火焰开始熊熊燃烧了。

　　渐渐的，生存下去的欲望会代替双腿的疼痛，更多取而代之的是麻木。我感觉到我的腿已经麻木了，逃出沉风密林的路却还有看不清的距离。这未知的数字只要想到就会忍不住感到可悲和绝望。

　　然而，只要看见身前同样奔跑的身影，这些绝望和可悲就会一扫而空，更多的是希望，唐突的出现了。因为她跑在了我的面前，看起来就好像我与飨灵在一并逃亡似的。当然，她是不是飨灵都不重要，甚至于不是个系统我也能接受，她总是很独一无二。脑海里蓦然出现了这样不知来源的想法。

　　“像阿卢那这样的灾祸，御侍大人在游戏里肯定是看见它们在缇尔菈大陆地图的左上角对吧，那里似乎是一片海。”

　　“的确如此，它们和任何一个区域都不沾边，特地划分出来了一块。”相比起她，我声音里的喘息简直可怕到要命。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已经这么累了，大概是由于痛苦都被麻木的原因，我才得以开口说话。不过即使只是这一小句，说完也差点要了我的命。果然我上学那会儿体育老师说跑步不能说话是正确的，说了，就是说不定——说不定是要命。

　　“在这个缇尔菈大陆里是不一样的。前面可能会有很多骨头，就是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些，御侍大人小心，哪怕感觉脚下有异样也不要停下来，踩到什么都是！”

　　她带着我向右侧走，按道理来说我这时候向左边看应该能看到什么。可我没想到，当我侧头去看旁边时，出现的并不是预料之中的森林或者其他什么，就是一片骇人的黑暗。

　　什么都看不清也看不见，好像树木后都被泼上了黑色颜料似的，连树木草丛都渐渐开始消失在视野里。我大抵明白为什么食契系统不让我扭头向后看了，因为向后看可能和向侧边看的结果是相同的！而且扭头看后面的话，不仅容易被绊倒，被身后一无所有的景象吓到也不是不可能。

　　我从未有过哪次如此真实的体验动漫、漫画里所描写的无边无际的黑暗。恐怕再没有什么会和这种黑暗一般了。现在，那个惊悚的月亮估计就在我的右边，同时，我感觉到脚下的异样。应该就是食契系统所说的堕神的骨头。经历过一次惊吓之后我的胆子大了不少，再加上和如此真实的阿卢那相比，这点骨头简直没有任何吓人的地方，反倒是知道它们是一摊死物会更安心一点。

　　掠过身边的风逐渐不那么剧烈，她速度稍微放慢了一点，又向我开口：“在这个缇尔菈大陆里，灾祸们通常都在特定的地点。比如格瑞洛的阿卢那，异兽吞；久远海域的水俣之类的。通常到了一定的时间，它们就会从黑暗里苏醒，开始寻找今夜的猎物。当它们苏醒时，就到了御侍大人们喜欢的灾祸时间了。”

　　确实很喜欢，毕竟是白嫖的幻晶石，不要白不要，一次灾祸胜空运乱赌。难以想象我是怎么在这种危机关头还有心情开玩笑的，但一想起来食之契约游戏里的各种事情，把它们和现在我身处的缇尔菈大陆发生的一切连起来，就会变得格外好笑。假使我这时候能在撒旦咖啡屋里笑就更有意思了。

　　“就拿今天晚上的阿卢那作为例子，阿卢那和大多数灾祸一样需要人类的血肉或者飨灵的灵力维持生存。可以交流的灾祸也是少数的，毕竟它们和堕神不相同，它们不会量产。”

　　又是一个极速拐弯，月亮再次回到了我们的头顶，变成了抬头即能看见的。这条路上脚下骨头碎裂的感觉更明显了。难以理解这几只堕神的骨头为什么都是空心的，尽管这样可以防止我摔倒，可踩上去时仿佛不是在踩骨头，而是在踩秋天掉下来的叶子一般。

　　“为了防止阿卢那大肆破坏，伤害人类。厨师工会，说是御侍工会也好，毕竟御侍大人现在并没有在经营餐厅。厨师工会特地布置了陷阱限制它们的活动，一旦超出陷阱发出警告，好多御侍就会出来阻止阿卢那。”

　　她又补充到：“嗯…说起来，厨师工会必须需要有餐厅的御侍才能登记哦，御侍的本心是经营餐厅，之后有了餐厅，我们就可以向厨师工会申请一些特殊权利之类的啦。”

　　说到这里我才回想起来自己并不怎么会做饭这一事实。不会打架的御侍可以玩卡牌经营养成，不会做饭的御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这么想不经营餐厅完全是个不可能的选项。如果能在这次逃离阿卢那的恐怖经历中安全地逃出去的话，想必做饭也不会太难。

　　食契系统逐渐放慢了速度，我的速度也跟着她缓慢下来。我感觉到她并不是累了，而是我们即将看到逃出去的曙光，她才放慢速度。但坏处也有，一旦慢下来，我本来麻木到没有知觉的双腿就会逐渐恢复知觉，恢复知觉之后就会疼到原地打滚怀疑人生……只能希望她放慢速度是由于我们即将逃出沉风密林，从来没感觉到这片树林有这么大过。

　　“休息一下吧，御侍大人。”最后，她拉我跑到一颗巨树后面，四周不知为何全是茂密的草丛，独留树后面一片空地，极其适合容纳我们两个，暂时躲避一下。

　　地面是干的草地，食契系统背靠着树观察四周，高草丛很好的隐藏了她，保证不会被发现，哪怕从空中看也是如此。至于我，作为一个有血有肉还会疲惫的普通人，毫无疑问，在得到可以休息的许可的一瞬间就瘫倒在地。双腿的知觉开始恢复，痛觉也随之而来，最痛不欲生的时候开始了，我坐立不安，站着摇晃坐着痛，大口喘息的同时还需要不停地敲打两只发痛的双腿。

　　该说食契系统不愧是系统吗？我看着丝毫不累，甚至在原地来回踱步思考的样子，不禁感觉到敬佩。恐怕我们刚才已经跑了一千多米了。或许更多，谁知道呢。求生欲促使我强忍所有不适，跟着这个系统跑完了一场堪称马拉松的千米。看来以后是需要多去健身房看看了。

　　“这里暂且不会被发现。阿卢那飞到空中之后视野是非常广阔的，这些树还有草丛应该能帮助我们稍微躲躲。御侍大人，有件坏消息，你要听吗。”她转身看着我。

　　“什么？说吧。”有什么能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呢？

　　“阿卢那很可能已经记住您的样貌了，也就是说它如果在沉风密林里找不到其他堕神或者人类的话，就会优先寻找您。在它消失之前我们根本无法逃出沉风密林，这里是个永远无法解开的闭环。”

　　不愧是厄运第一的我，果然还能有比现在这种情况更糟糕的事情发生。莫名其妙感觉到了无可奈何，以及在无可奈何上莫名出现的高兴。高兴什么呢，或许我是被阿卢那第一个记住的食之契约玩家。

　　以另一种方式记录在了食之契约上啊，虽然这一记可能就从人变成墓碑了。

　　“只能说御侍大人真的格外幸运呢！昨天是满月，有不详的征兆。今天是蓝色弦月，还恰巧离阿卢那那么近，这下对于御侍大人来说，就会有特别的效果。”

　　“在蓝色弦月出现的时候，不光是阿卢那，灾祸刚出现的时间内最好都不要踏足附近的区域。否则很可能和现在的您一样，除了树木和草丛，月亮还有靠得最近的我以外，什么都看不清了。”

　　的确如她所说，我除了树木草丛，月亮和她以外，不管看什么都是一片黑暗，深不见底的，一望无际的。恐怕我的眼珠这时候会变成全黑的，和我能看见的黑暗完全相同。要是谁看见了还真是个灾难。

　　我能活过今天晚上想必会是个奇迹吧。

　　“这种效果会持续三个小时，直到阿卢那身体里的能量不再可以支撑它乱转，它就会回到原本的地方歇息，一直到第二天晚上的这个时间才会再次出来。类似于觅食的行为。”食契系统抬头望了望天空，似乎是在确认现在的时间。

　　“在此期间，我会陪伴御侍大人三个小时。不对，现在应该是两个多小时吧，很快就会过去的。我是系统，说不定也算是半个飨灵，我不会受到影响。所以，在此期间请放心信任我吧。”

　　连她的笑容居然都开始变模糊了啊。

　　等到双腿终于有些恢复正常的感觉，我试着从草地上站起来，却被她按下去，又一次坐在了草地上。这时她的脸开始清晰，是因为靠近了我的原因吧，和米饭好像的脸啊，仔细看又能发现许多不相同的地方。有和我相似的地方吗？好像不太可能。

“御侍大人好好在这里待着，大概一会咖啡和巧克力就会过来。他们会知道我们在哪里的。到时候，跑去更安全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用极其严肃的语气对我说：“御侍大人，到时候，请一定要相信我们啊。”

　　“飨灵们，还有我，我们绝对不会想要伤害御侍大人。在获得大家的信任之前，请好好的信任我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