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愈演愈烈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风雅涧’。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美不胜收。

房间内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裙的女子正在插花。

少女的动作敏捷而又熟练，水袖摇曳间各类花束已经各类其位了。

女子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感慨到:“嗯，还不错，就是少了点睛之笔……”

女子伸出手指在一众花枝的上方徘徊，口中还阵阵有词的念叨:“选谁好呢?好纠结哦!”

突然少女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双眼冒出精光，她目光在一只面向较好的玫瑰身上停下，拿起玫瑰打量了几眼，漫不经心的说:“粉桃，你看这花儿，水嫩欲滴的，像不像我的好哥哥?天生的媚骨啊!”

说着便将花插入那丛花当中。

“嘶～”少女倒吸了一口冷气，带着些许鲜血的花荆掉在地上，女子看了一眼自己手机上喷涌而出的血珠，面色阴暗。突然她大袖一挥，把花瓶整个推倒到地上了，“咣!”清脆的一声，那可怜的龙井花瓶就这样领了盒饭。丫头们跪了一地，生怕主子一个不高兴，拿自己泄火。那女子拿出白手绢，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说道:“美食够美，就是有些太不识抬举了!”

“二小姐，二小姐，你在吗?”管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陶冉冉赶忙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嘴脸，柔和的回应:“我在的福叔，你有什么事吗?”

“二小姐，大人请您即刻前往书房一趟。”

“母亲回来!好的，我收拾收拾，马上过去。”

“是，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好，福叔你慢走。”

福叔走后陶冉冉又恢复了先前的嘴脸，阴沉的问道:“今天是谁值守?”

粉桃强忍内心的恐惧说道:“回二小姐，是子衿。”

“嗯，子衿算离职守，看守不利，杖杀。其他的粉桃你负责处理好。”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母亲回来了，怎么不告诉冉冉？冉冉可想母亲了!”

看着像百灵鸟一样向自己飞奔而来的陶冉冉，陶雨墨真的很难把她和资料上的人联想到一起。

“冉冉，听说你前些时候去东楼拿走了一幅画?”

“是啊！恰逢冉冉友人的生辰，冉冉便将此画作为礼品赠了出去，母亲可是绝对有什么不妥!”

听到陶雨墨莫名其妙突然提起那幅画，陶冉冉心里没来由的慌了一下，但马上转瞬即逝，编出一个很好的理由告诉陶雨墨。

陶冉冉的表现落在陶雨墨眼中刺眼不已，面前这个撒起谎来轻车熟路，脸不红心不跳的女孩，真的是自己宠了大半辈子的闺女儿吗?若不是找查出真相，自己只怕又要被骗过去了。

陶雨墨还不死心，她想再给陶冉冉一个机会，于是祥装慌张的样子说道:“你呀，你可给我添大麻烦了!陛下，今日不知怎么的，突然向我讨要《山暝秋月图》，你可倒好，不告诉我一声，就送给了别人。快告诉我，你送给了何人，我马上去讨要回来。不然陛下怪罪下来，可承担不起。”

“可是母亲，我那友人昨日便已经举家离京了，此时追寻他也是晚了。”

“那可如何是好?你告诉我那人姓甚名谁，我派人查查，总有些线索。”

“那人是孩儿，前些日子在尚缘书院结交的朋友，不过是一个书生，君子之交淡于之水，孩儿并未深究。”

“你未他深交岂可将名画赠之?”

“孩儿先前确实不知此画之珍贵，也不知女皇陛下点名要此画。孩儿以为是一幅普通的画作而已，这才赠与了他人，还要知错母亲就我啊!”说完陶冉冉就跪在陶雨墨面前声泪俱下的忏悔着，痛哭流涕，内心那是叫一个恨啊!陶子渊没害成，二皇女也没有结交到，现在倒是要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当今女皇陛下是出了名的阴狠毒辣，这几年更是凶残，自己要是落到她的手里，就算侥幸不死，也得脱层皮。

陶雨墨看到陶冉冉还不知悔改，彻底死心了，她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到陶冉冉面前冷冷的说道:“陛下她并没有说要那幅画，我是骗你的。”

陶冉冉后立马止住了哭声，一脸不解的问陶雨墨:“母亲无故为何要骗孩儿?”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整个陶府，院内院外的人都被吓得跪倒在地上。这是陶雨墨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亲自动手惩戒儿女，这一巴掌带着陶雨墨满心的失望和被欺骗的愤怒，所以格外的重。

陶冉冉捂着被扇肿的半边脸，满脸的错愕和不相信，泪水就这么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地上。

“母…母亲…你…”

“闭嘴!我不查，还真要被你骗了!我从小就教导你们‘兄弟亲，亲友暮’，你居然背着我算计子渊!若不是我从二，那里得知了一点头绪去查，还不知道我交出了个算计兄长，心狠手辣残杀，无辜百姓的女儿。”

陶雨墨的话重重的砸在了陶冉冉的心里。但是她谋划这么久做出的事情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当得知这件事情被母亲察觉后，她并没有感觉到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和后悔，更多的反而是从母亲话语中的漏洞里推断出是谁在算计自己。

二?难不成是二皇女殿下?是了，除了她还能有谁!要不是自己知道陶子渊前些时候替母亲去给旧时的故友庆贺，自己是断然不会怀疑到她身上的。就是因为陶子渊还没来得及见陶雨墨一面就出发离开了，所以他根本没有机会告密。

理明白一切之后的陶冉冉满脸的阴狠，原本还想着去向二皇女殿下赔罪，没成想她竟在背后捅了我一刀，看来是看不起我了，不愿与我合作。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母亲，母亲，女儿只是一时糊涂。母亲，我错了，我错了。”

陶雨墨满脸心疼的看着陶冉冉，当初有多疼她，知道真相后就有多恨她。

“来人，带二小姐去祠堂执行家法。从今天起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房间半步。城北的施粥也不用你管了，我自会安排人处理。你就给我好好反省!”

陶冉冉知道陶雨墨这会儿是真的被气到了，自己多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还不如诚心认错，博一丝反转的余地，这回是我失策，选错了结盟对象，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孩儿知错，愿听从母亲决断，自请领罚。望母亲保重身体，切勿因为孩儿伤了身体，不然女儿就算是万死也难逃其咎了。孩儿告退。”

陶冉冉料想的不错，陶雨墨是因为她的这一举动消气了不少，可是作为两朝元老的，她手底下掌管着西厂多年，什么手段没见过，对于自己的女儿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但是陶冉冉最后一句在于攻心，让陶雨墨明明知道是陷阱，也依旧会心甘情愿的往里面跳。

所以说“情”之一字，谁又能说得清道的明呢!

整整四十戒尺打的陶冉冉背后血肉模糊，但是她却一声不吭。你以为她是在忏悔吗，大错特错了，她是要记住今天的失败，记住自己不是因为做错事而挨罚，而是因为做的不够好，不够绝，这才让别人钻了空子。

扶苏王府

沐朝歌手里拿着鬼D刚传回来的新鲜出炉的情报看着，抿了抿嘴说道:“陶冉冉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而且她很有手段且为人沉稳隐忍，做事果决毒辣，确实是个有大才能的人。可惜啊，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们终究不会是朋友了!”

刘可乐见沐朝歌往西厂安插眼线很不解:“王爷，您不是和陶大人一见如故吗?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他不就好了，为何还要安排人手盯着陶府呢?”

“可乐，你相信雪碧吗?”

“生死之交，自是相信。”

“那倘若雪碧有一个好友也是生死之交，他有事询问于你，你会告诉他吗?”

刘可乐想也不想的回答:“不会。”

“为何?”

“雪碧与他生死之交，可我却不能够完全信任于他。”

“那便是了，我往西厂安插人不是不相信老顽童，而是老顽童不知亲近之人才知刀插在哪里才能一击必杀的道理。她是一个人，是一个有情之人，她不可能随时随地都活得那么清醒。没有是更好，有，我们也要做好万事俱备的打算，这样也不至于处于被动的局面。”

“主子，你也是一个人，也是一个有情的人。您会一直清醒吗?”

“我是人，那我不是一个人，我的肩上有无数的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不得不清醒，我必须要有十全的把握，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以成为动摇我的存在。”

刘可乐听后默默低下了头，而后说到:“王爷，是我错了。”

沐朝歌显得很劳累，依的石桌眯着眼，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刘可乐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解释一下，但是看沐朝歌那么虚弱的样子，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就退了下去。

刘可乐离开后，沐朝歌睁开眼睛坐正，哪里还有半分弱态。

鬼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身边，沐朝歌看着刘可乐远去的背影，神色变幻莫测。

“他就是太优柔寡断了，总以为事件是他眼中的样子，我还以为当初门派覆灭之事能够让他彻底醒悟，没想到。我在想是不是我把他保护的太好了，才让他蠢的那么夸张!”沐朝歌说着说着，竟然忍不住笑起来，抬手捂住眼睛，满脸的挫败。

“主子，你的身边从不留废物。”

“我知道，但还不是时候。”

“是。”

“鬼厉，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冷血了?父母亲人都被我算计，亲朋好友也被我算计，哪怕是从我旁边路过的一个人，都有可能在我的算计里面。我甚至可以无视任何一个人的生命，一条鲜活的生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沐朝歌眼角竟有了两滴晶莹。

“主子狠，我知道。主子坏，我也知道。但主子的话，我听，也信。”

“鬼厉啊!说来你可能不信，在这个世界上和我交心的人不多，你是一个。能得我十分信任的人也不多，你是一个。”

“我不在乎主子是对是错，是好是坏。但主子剑指的方向，就是我为之作战的地方。”

“鬼厉啊，你说你这是不是史书里写的愚忠啊!”沐朝歌抹去眼角的泪水，笑着对鬼厉说，就像喝醉了一样，满脸的憨态。

“有你的地方就一定有我，我就是您的影子，永远追随你。”鬼厉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他就是那种气吞山河的雄浑，不计后果，不留余地，用尽全力。

“得你，我沐朝歌之幸也!原逍遥山庄的弟子阿辞是如何安排的?”

“副阁主听您的吩咐，将他们安置在外门，让他们多下山，惩奸除恶并未让他们知晓核心。”

“嗯，不错。辛苦你们十二差了!在着王府里还得带着人皮面具。”

“对了，我们传递给您的消息都是分两类的，一类是您在王府光明正大看的，一类是您私底下看的，第二类信件由属下贴身携带，在无人之时交给您。”

“这个方法是谁想出来的，甚好，倒是免了我很多麻烦。只有可以交付背后的人才值得信任，很不错。”

“这是花瑜那家伙想出来的，还真是与您不谋而合。”

作者解说花瑜，媚堂堂主。鬼史十二差当中排行老六，少年时身中魅花之毒，后来遇到沐朝歌被救回，但半边脸上的魅花邪印却去不掉了。魅花虽说名字挺美的，但是邪印却不是美的，那半边脸也因此毁容了。沐朝歌以血点泪痣，愿送他余生之慷慨，名花瑜。负责收集天下情报，喜欢穿红色的衣服，武器是一把浸泡过无数鲜血的扇子。为人阴毒冷血，就像蛇一样。只给老大鬼厉和沐朝歌面子。

“花瑜这家伙我还真没看错他，是块好料子，还好没被埋没了。”

“对了，主子。阴阳阁的一切都在稳步发展，是否可以开启天眼计划了。”

“时机成熟，也是时候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和十二差去办。”

“是。”

“还有，派人盯着刘可乐。”

“是。”

“你去吧，我乏了!”

沐朝歌这回是真的有点累了，也许是因为环境太过安静，她一闭上眼睛竟睡了过去。